海德勒想要见这个叫做杜林的小子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他现在的位置很敏感也很尴尬,在奥格丁人的眼中,瓜尔特人是“被征服的种族”,对于有着强烈优越感的奥格丁人们来说瓜尔特人就是“下等人”,不受待见的失败者。现在一个失败者居然能够成为商会总会三十六席议员之一,让很多人都无法忍受。
如果不是海德勒一直谨小慎微,尽可能的避免自己露出破绽,恐怕他已经被投票解除职务。
所以,他需要一股力量,一股能够支持他直到哪怕别人对他有意见,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的力量。这股力量他已经踌躇了许久,那就是被打散的瓜尔特人的力量。一旦瓜尔特人团结在一起,加上他的引导和指挥,为了帝国的稳定,无论官方还是商会总会,都必须照顾他这个瓜尔特人中的“领导者”。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继续壮大自己的实力。
第二个原因其实也是延续了第一个原因,海德勒需要人帮他,不是商业上的帮助,而是为他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
在资本家的圈子里流传一句话,“当你善良了,就要面对数不清的恶魔”,这句话看上去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其他核心所说的就是资本家的态度和被剥削者之间的态度。曾经的水泥大亨朵凡尔克对工人们就很好,除了给予他们比其他行业工人更高的工资之外,还给了一些福利待遇,并且总是和工人们打成一片。
后来朵凡尔克遭遇了来自生意上的阻击,他的对手们结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新的公司,与他展开了正面的残酷的商业竞争。对方以更低廉的劳动力成本所产出价格更低的水泥撕碎了朵凡尔克的市场防线,为了自保朵凡尔克不得不降低了工人们的待遇和福利,以面对恶意的价格竞价所带来的阵痛。
就在双方都损失惨重,准备就此罢手的时候,朵凡尔克手下的工人们罢工了。
理由很简单,他们要求恢复到以前的高工资和高福利,拒绝为残酷的商业竞争买单。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市场占有率一度过百分之六十五的朵凡尔克水泥公司因为劳务问题停产,市场被侵吞,曾经的水泥大王宣布破产。巨大的市场和遗留下来的资产立刻被资本市场上的鳄鱼吞入腹中,曾经无限风光的朵凡尔克先生在帝国大厦顶楼一跃而下,为自己璀璨的人生留下了一滩漆黑的血迹。
这不是朵凡尔克一个人需要面对的问题,几乎是所有资本家都需要面对的问题。工人在工人工会的支持和操纵下,已经拥有了和资本家对立并且抗争的资本。一旦工人工会认为某个资本家伤害了工人会员的利益,就会起游行罢工这样的抵抗行动,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他们还会采取禁止工人工会成员在其公司工厂里工作,让一个企业一瞬间陷入到无人可用的状态中。
那么工人工会是不是就真的已经能够和资本家站在同一个水平上对话了呢?
其实也不是,因为资本家有钱,有人。
钱不用说,这里的人,就是指那些不太能见得光的力量,可以说是帮派份子,也可以说是社会上缺少工作的闲散流浪人员。他们会通过武力的威胁和胁迫,阻止罢工游行的生,甚至用死亡来威胁工人工会中某些负责人,让他们不得不妥协。当然,其实最普遍的手段,还是花钱来收买。
海德勒手里没有多少可以用的人,他正在被奥格丁人盯着,如果他用自己的手下去做这些事情难免会被人盯上,所以他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够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子,为他完成这些他可以想却不可以做的事情。
同乡会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他有钱,不在乎花钱,只要能够达成他的目标,花再多的钱都无所谓。
所以海德勒非常希望能够尽快的和杜林见一面,支持同乡会的展,而且必须是尽快。
同乡会的成立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关注,就算海德勒和杜林见面了,也不会引来任何的风波。可如果同乡会展的不错,引起了一些势力的关注,那个时候他再和杜林见面,就会让一些人开始猜测怀疑他的目的。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杜林刚刚从工舍出来,就看见了两名穿着西装的家伙。
“有人想见你,和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人看上去质彬彬的,短头,带着金丝边的眼睛,考究的西装让他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派头。他看杜林的眼神虽然温和露着笑意,但是隐藏在眼底的轻蔑和不屑还是被敏感的杜林现了,他可是做过一个长达几十年梦的家伙,在梦境中这样的人见过不知凡几。
但是杜林很明智的没有表现出来,对方身上的衣服和配饰就已经比他所有的存款加起来都多,在这个资本为王的社会中钱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非,是否强大的标准。他还不具备这个标准,加上他并没有得罪过这样的人,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安全的。但他还是叫了格拉夫一起,两人一同坐上了去年产的新款新马带车顶的汽车。
车内的空间不算小,拉上了窗帘车厢与外界就成为了两个世界,那个看上去非常斯的家伙一直带着假笑,他抿了抿嘴,“我叫拉玛斯,这次我遵从海德勒先生的要求,接你们去见他。在见到海德勒先生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们几点。”,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杜林和面露兴奋的格拉夫,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说话的时候没有得到海德勒先生的允许,不要直视他的眼睛。不要大喊大叫,不要使用粗俗的语言,说话的时候不能带脏字和你们街头的那些黑话。”
“说话之前要考虑一下自己所说的话是否得体,是否能够明确的表达你们心中的意思,尽可能咬字清楚,还有不要加上肢体语言,尽可能保持自己的体面。”
杜林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但是莫名的他内心深处有一团火焰正在翻腾。他带着同样虚伪的笑容望着这位拉玛斯先生,点了点头。
拉玛斯很满意的笑着,可他却不知道,他已经得罪了杜林,他们已经结仇,而且是死仇。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杜林耳中都是对他的羞辱,对他所拥有的一切的否定,以及对他恶意的诽谤。拉斯玛在践踏他的自尊,践踏他的人格,践踏他的尊严。他那种高高在上,如同望着辣鸡一样的眼神,刺痛的杜林的自尊和人格,杜林誓,如果有机会的话,不!是一定,他一定要报复回去。
但不是现在。
相较于深沉的杜林心中所产生的愤怒和屈辱感,格拉夫这个傻子倒是很认真的听着,还不断点头,一脸的兴奋。
格拉夫之前的案子正是由于海德勒先生的插手,才让他没有把牢底坐穿,他很感激这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大人物,甚至觉得这位大人物是所有瓜尔特人的守护者。否则那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么会对他一个没有见过的小人物施以援手?
在静默中,金马汽车缓缓停在了特耐尔城郊区的一处庄园外,拉斯玛先生下车之后打开了车门,让他们下去,并且指了指大门,“会有人带你们去见海德勒先生,我还有其他事情,告辞了。”
两人走了几步之后杜林突然驻足不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拉玛斯先生正在用一条手绢擦拭他们做过的位置,然后将那条手绢丢在了地上。
杜林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头莫名生出的愤怒和屈辱感。他不知道,这是他梦境中所经历的一切,正在悄然的改造他的三观和性格。
“怎么了?”,格拉夫用手肘捣了捣杜林,关切的说道:“你脸色不太好看,是昨天是睡的太晚了吗?天主啊,我们马上就要见到海德勒先生了,你得调整好自己。”
杜林忍不住开口嘲讽道:“所以要把自己当成一只流浪狗卷起自己的尾巴吗?”,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不该说。
格拉夫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等你见到海德勒先生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有一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杜林只是看了一个格拉夫,没有在反驳。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自己的脊梁,昂挺胸的就像是一个胜利的将军一样走进了庄园里。
望着美轮美奂的园艺,望着穿着得体的花匠们精心的修剪着绿色的枝叶,他的心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没有人能够践踏过我的尊严,还能够逼我对着他笑!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