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桥镇镇口的乔家诗传家,家中经营一家私塾,传到乔伯已经是第三代了。
但乔家最有名的却不是他们家的私塾,而且他们家后院的花园。
花桥镇居民多以种花为生,特别是所产的梅花更是享誉数州之地。花桥镇擅于种花的人家逾十户,乔家何以凭一个小小的花园享有盛誉?
原来幽州人受人水墨画的影响,好梅且以病梅为美。他们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斜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所以花桥的种梅人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
很多梅花都是种梅人从深山密林里觅来的,再将其培育成病梅。一些梅花在自然环境中已经肆意生长了好多年,根本经不起这般折腾,很快就没了生机。一般这些没了生机的梅花就被各户当柴烧了,直到乔家迁到此地才改变了这一现象。
乔伯的爷爷是位不得志的举人,晚年迁来花桥镇,办了一间私塾以求安度晚年。这位老先生生性爱梅,却不以其病态为美。他听闻那些没了生机的梅花只落得一个被当成柴烧的下场,很是不忍,于是就出钱将它们买下了,小心翼翼地种到自家后院,悉心照顾,希望其能恢复生机并让其自由生长。
经过三代人的传承,乔家后院遍布古梅,蔚然成林。虽然花桥镇的居民不能欣赏乔家梅花恣意生长的姿态,但却不得不承认乔家梅花开得最好。而且乔家梅花不仅开得最好,花期也最长。现在已经是阳春时节,别家的梅花已经落尽,乔家的各色梅花却仍在竞相争艳,一派云蒸霞蔚的景象,好不热闹。
镇上的几个小混混也是眼馋乔家梅花花期长,就想偷摘一些,去沅陵郡府城卖个稀罕。谁曾想却落了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沈亦然和张知远到了花桥镇乔家之后,各自施了一个“神隐术”,悄无声息地潜进了乔家花园。
纵然沈亦然和张知远见过了修真界的万千盛景,他们俩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为这座小花园叫好。身为修士,她们不只被眼前千万朵梅花争妍斗艳的景色所吸引,更注意到了这座花园里有一股精纯的木系灵气。
沈亦然和张知远暗运“拨云见月”望气术,很快就找到了这股木系灵气的源头。
这股木系灵气源自花园东侧的一株乌羽梅,凡俗之人观之,并不能发现它的特别之处。但在“拨云见月”望气术之下,这株乌羽梅浩瀚如海的气息显露无遗。
得益于三年前的天赐帝流浆,这株乌羽梅蜕凡了。一般的禽兽蜕凡,修为只有凝气初阶。草木虽然难以借帝流浆蜕凡,但其积累雄厚,一旦蜕凡修为就能高明不少。这株乌羽梅气息浩瀚,已经生长了五百年,是以甫一蜕凡就有筑基九府的修为,与卡在还丹门槛的张知远相距不远。
夜鹰组里修为最高的不过筑基中阶,单论修为就比这株乌羽梅低了一个小境界。再加上草木蜕凡的精怪都长于敛息之术,是以夜鹰组虽然探查了一番,却没能查出这株乌羽梅的跟脚。
草木蜕凡,修为到还丹境才能口吐人言,修为到元婴境才能化形。见自己的敛息术被破,这株乌梅就通过神识传音和沈亦然以及张知远解释起了事情的原委。
这株乌羽梅原本长在一处贫瘠的山崖边,生长了四百年也只是一株普通大小的梅花树。一百年前,花桥镇的一位花匠将它觅回,试图把它培育成一株高价的病梅。怎料这株乌羽梅看着年头很浅,实际已经是四百岁的老古董了,根本经不起这般折腾,很快就没了生机。还好遇到了来这里安享晚年的乔老先生,被移植到了乔家花园而幸存了下来。
在乔家花园的这一百年,听着私塾里稚子们的颂声,日积月累,这株乌羽梅竟然沾染了一丝卷气,朦胧中竟生出了一丝灵智,迈出了草木蜕凡最艰难的一步。最终,这株乌羽梅在三年前的天赐帝流浆之际抓住了鱼跃龙门的机会,一举蜕凡。
见这株乌羽梅已是筑基九府的修为,怕是不久就要面临还丹的考验,沈亦然提醒道,“三九雷劫,天威赫赫,不知道你是不是需要我们推荐一处灵气浓郁的福地,让你能潜心修行,争取顺利还丹。”
这株乌羽梅却掷地有声地回绝了沈亦然的好意,它说,“我能蜕凡,最重要的是因为乔家这一百年的照料与庇护,不然一百年前我就已经化为了一把灰烬。我懂得道理虽然不多,但也听过投桃报李的说法。乔家庇护了我百年,我也想护乔家百年周全。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成功还丹,我还想保花桥一镇的平安。”
沈亦然和张知远听后都感慨良多。张知远专研丹道,积累了很多关于草木修行方面的信息,很快就刻录了一枚记录相关信息的玉简交给了这株乌羽梅,希望能助它道途更进一步。
之后,沈亦然和张知远就驾云返回了幽州长青阁。在返回的路上,张知远不禁感慨道,“看来我的道心远不如这株乌羽梅通达。”
早年修道,张知远想的都是,“天下之大,唯有登顶才能看尽风景”。她之前从未意识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达则兼济天下。
那株乌羽梅的一番话对张知远而言犹如平地惊雷,醍醐灌顶。返回幽州长青阁不久,张知远就抓住了还丹的那一点灵机。
旋即,张知远就告假返回了长青派栖霞峰。
五年之后,沈亦然收到喜讯。张知远还丹成功,被母亲正式收为关门弟子,得道号“致远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