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第70章 开制举

襄州是山南东道的治所,而襄阳是襄州的治所。襄阳地处三江交汇,唐河白河交汇注入汉水,背靠砚山虎头山,易守难攻而又四通八达。幸而大邺境内还算和平,否则这个兵家必争之地也会乱得不输阆中。 我们半程水路半程陆路,于二月中旬抵达。几里之外,便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其中多数戴幞头,提箧,一副读人的打扮,大约和宋昀一样,是远道而来赶赴制举的。 制举的规则就贴在四道城门外——城南将建一高台,名曰“论贤台”,应考的士子需提交诗作品,查验合格后登台。考试时间为二月十五、二月十六、二月十八、二月十九、二月二十,每日出一道策问,考生需各自于指定时间内撰,时间到后未达字数者下台。撰后互相传阅,见解相左者可以展开论辩,互相诘问。被提问后鸣锣计时,鸣锣十下不能答者下台。辱骂他人者下台,动手殴打者下台,这两者与其他缘故前五十下台者直接淘汰,下一场不得再上台。四名主考官全城旁观评分,待场上只余百人后,圣驾将亲临。 “你们举规则真是复杂。”魏丹峰看了几眼就转过身去闲逛。 宋昀笑了笑,“这回免去了各州推举,天下士子必蜂拥而至。若不复杂,台上岂不是要挤满了。” “嘿,姑娘,走了。”魏丹峰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又不是你考,你记规则做什么。” 我出神地读了两遍规则,终于勉强看懂,却突然被魏丹峰一句提醒弄得陷入窘境。 他说得对,又不是我考,我在关心什么? - 士子从四面八方来,在襄阳需有个歇脚处。少数在当地官僚中有人脉的会选择借宿府邸,将来若是考得出彩,家主也沾一份光。道观寺庙藏丰富,最适合考试之余读温习,讲经论道,也是士子借宿的极佳选择。至于客栈,据说最夸张的已经涨到一两银子一间房了。而今年的襄阳还有一个特殊现象,即各户人家都高价出租自家客房,没有客房的也能马上腾出一两间来,几日下来赚的钱够他们吃半年。 “据说举子进洛阳,官府都是管吃管住的,怎么这里没人管。”宋昀嘀咕。 魏丹峰冷笑一声,“知道襄州刺史是谁么?” “……我明白了。” 我也很快就明白过来。建有都督府的地方一般由都督兼任治所的刺史,兼管军政,所以襄州刺史就是齐冕。 “行了,我现在也算是把人带到了……”魏丹峰一副告别致辞的语气。 “住处还没找到呢。”宋昀打断他。 “秋风还没打够是吧,说了多少遍郡主比我有钱多了。” “是你带她来的,不是她带你来的。” “行了不扯了。”魏丹峰摆摆手,“你们先逛一天。圣驾也快到了,我今天见上陛下的面,保证今晚客栈的价格就会降下来。” “这还差不多。” 魏丹峰看向我,“郡主,后天的戏怎么演都记好了吧,要不要再对一遍词?” 我颔首,“我没问题了。” 宋昀轻笑,“你现在倒是对我们放心了。” “郡主你记着,你若是逃,那就是宋二郎的仕途不要了。宋二郎你也听好,你若让郡主逃,就别想再替她挽回清名。这些可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我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昀已经被视为我的软肋了。 软肋是很容易被利用的。我在乎什么,敌人就会拿什么来胁迫我。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是最厉害的。就像三年以前,我不在乎自己的命,孟韬的毒药就威胁不到我。 可如果是宋昀呢?从此以后不在乎他?我颇有自知之明地认为自己做不到。 相比之下,不要暴露我对他的在乎,反而更容易做到。听说人摔了脑袋之后可能会失忆,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后天或许就能派上用场。 - 当朝皇帝御驾亲临,两队骑兵六行步甲队组成的清游队在前面开道,十二面金绣龙旗高高地竖立;引架车队有十二排骑兵,分别手执横刀或弓箭。随后才是帝王乘坐的玉辂车,圆盖方轸,顶周围贴有三层镂金云板,中间是冠金圆顶,四面珠帘垂挂,双直辕的两端饰以金龙,两侧的车轮各有十八辐。车亭中设金龙宝座,帝王头戴玉珠垂挂的冕旒,身穿明黄色圆领袍,仪态端方。 “姑娘快跪啊。”身侧有人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命运真是神奇,三年前敛个衽都算我客气的人,现在竟要下跪叩首了。 后面的仪仗我便没再看清,只余光瞥见万马奔腾,尘土飞扬。起身后,宋昀道:“这阵仗比上写的简单多了。” 我一时难以想象上记载的究竟

有多复杂。 我想谢乾灵也不是讲究排场的人。不同于前朝皇帝太平盛世出游享乐,他是在国家百废待兴的情况下来视察民情推行新政的。 两个时辰后,官府发出统一住宿价格、强制要求合租的布告。 我和宋昀在离论贤台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特殊时期,客栈入住需要出示过所,以防有人高价倒卖。由于我的过所上写的出行理由是“随夫赶考”,店家严格贯彻官府的规定以免被罚钱,说什么也不肯给我们两间房。 “为什么要两间房?你们吵架了?” 我十分诚实地说没有,宋昀却说是。 话音落下,我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话了。真想不通,我一世奸诈怎么就毁在这里了呢。 “看来确实吵架了。”店家咧嘴笑道,“吵架了就更要住一起了,夫妻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赶紧把话说开了,郎君还要专心考试呢。” - 我们并不是没有同屋而眠过,心里倒没什么跨不过的坎。我平时都很安静,绝不会影响宋昀读的。 我们一路风餐露宿而来,包里有备用的被衾和床单。我本想一切以考生为先,他睡床我睡地铺,结果又开始了一场无止境的争论……不就是比谁拗嘛,我在这方面还没怎么输过。 可是宋昀说:“朝露你知道吗,但凡是个男人都会让女孩子睡床的。你若睡地铺,我怕是要整宿难安。” 我怕他真的干出这种事,于是我输了。 考前最后一天过得和往常一样安静,宋昀在写时务策的练笔,我在读《战国策》。 夜间我心事重重睡不着觉,却又不敢翻来覆去打扰到他,僵硬地摆着一个板正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万籁俱寂,柔和的月色斜照窗边,我忍不住侧身想看一眼宋昀,就一眼不过分吧……咦,他也没睡? 目光交缠,我一时有些错愕。 “你怎么也还没睡,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宋昀轻笑,“才没有,你安静得我以为你早就睡了。” “那你快睡吧。” “你睡不着吗?”不等我回答,他又道,“我也睡不着。” “为何。” “考前都是睡不着的。”语气淡定得如同家常便饭,“你别担心,这个不影响发挥。” “哦。”我翻身回去正脸朝上,“我就是想说,你别因为我的事睡不着,明天我走之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千万别管。过了今晚你就当不认识我,好不好。” 我听见宋昀轻轻的叹息。 “朝露,我们怎么说也有三年的情分,这哪里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 我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一团漆黑,语气添了几分散漫,“那三年的情分都是我骗你的,怎么能作数呢……我再跟你道个歉吧,骗了你这么久是我不好。” “我从没真的怪你。我能理解,这种事情隐瞒才是保护。”宋昀温声道,“你瞒了所有人,偏我动了真感情,所以才显得不该。” “那也没关系,我很快就不再是白朝露了,这点感情消散很快的。”我这样想着,“你专心应考,千万别再有这些杂念。快睡了。” 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空气变得安静。我闭上眼,昏黑的视野里闪过银塘坊的一幕幕过往,心里默默说着告别的话。三年羁绊,但愿不算打扰吧。 - 屏蔽杂念,还有很多的问题:谢乾灵南巡闹出那么大动静,齐冕是何反应?他在山南道横征暴敛的生活还能继续吗?如果不能,他会乖乖接受吗?如果反击,谢乾灵是否做好准备,又或者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我又想起宋昀。明天论贤台上会出什么题,他又会如何表现呢? …… 一夜无眠。 -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晨曦便打在窗户纸上,透过窗棂的雕花散发出朦胧的光亮。四更的报晓刚刚传来,寺庙的晨钟还没响。 我慢动作掀开被衾,蹑手蹑脚地下床,却经不住床板咿咿呀呀作响,响得我心里发麻,生怕一个不慎吵醒了宋昀。昨晚我已经收拾好包袱,现在只需稍事梳洗就能走人。打水这些动静太大的步骤都跳过,我坐在妆台前对镜绾发,简单粗暴地抹了两下眼角。 “你醒了?” 身后的声音吓得我微微一颤。 “就知道你会先走。” 镜中映出我眼角的泪水,也映出宋昀晨起穿衣的动作。我看得心神缭乱,绾到一半的发髻塌了,心里紧绷的弦也断了。 <

r> 他穿戴整齐缓步走来。幽静的清晨,屋里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转身的那一瞬,我泪水喷涌,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侧着脑袋靠了上去,脸颊紧贴他的蓝绸绵袍。 仿佛这样时间就能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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