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见落地响,应该是被人接住了。
“你们穿件衣服可以吗?”
过了一会儿,推门的男子说,“已经好了。”
我转回身,不算穿戴整齐,至少都还能看,也就不多矫情,找到温泉室正中唯一的椅子坐下。腿还在发软,站不了一点儿。
“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一个人紧跟着进来,用陈述的语气评定道。
他腰间只围了碧色长袴,身形清瘦,再往上看清面容,我顿时怔住。
温意如。
过了很久,推门的男子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摇晃,才缓过神。他问:“你们是不是认识?”
“不,看错了。”我撒了一个小谎,而温意如心照不宣地未曾点破。就像在供桌前,他明明与我对视,又缄口不提。
我们并不算太相熟,可是能在这里遇到他,实在意想不到。
他名义上是高湛队伍里的一名乐师,另一方面,背景又好像不是那么单纯。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弃子?还是,有意埋的眼线?
总之他没有拆穿我,不能辜负了这份放生式帮助。
“唉,刚才确实可吓着俺了。让大家见笑。”
我看到温意如的嘴角抽了抽。
“俺叫王铁牛,俺家住泰康镇外无名村,家中两亩田。有个大人说这里招人,俺鬼迷心窍贪这笔钱可不的就应下了……”
本着开局一张嘴,拿下全靠编的原则,忽悠着几人套了不少话。
段择的这些男宠,有些是自愿的,有些是被自愿的。总之来源都很稳定,没发生什么男霸女强行绑架的事件。
也不奇怪,世家想要什么人,根本不用那一套低级的做法。上位者多是伪君子,是温和派,会用精心妆点的诱饵引雀鸟入牢。
比如推门的男子,为了侍奉几年,得一张引荐信好入朝为官。温意如自称是贪钱财,我姑且听了。甚至有更夸张的,贪图段择美色,并野心勃勃期待能将段家那位长兄也收入麾下的。
我单手食指中指掐十字默默嘲笑段少嬴。
“兄弟,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做任何事,都要有志向。和你说这么多,是看你长得前途光明,到时候大家互帮互助啊。”
第一次听人说我前途光明,居然用在这种场合,也不知该哭该笑。
“你人不错,就是说话太不好听了,得练官话,练鲜卑语。像我们这样。有什么问题问我们哈。”
话题终于自然而然地引到了案子上,我抓紧机会道:“俺还真有点儿问题。那名扶桑公子是什么来头?看上去不一般啊。”
“扶桑……”众人吞吞吐吐。
“那是个疯子。别打他的主意。”一直沉默少言的温意如罕见地抢先答话。
我慢慢正目面对他,嘴上还是那副憨厚亲切的乡音:“俺不是打他主意。听说扶桑认过一名义子,名叫多顺?俺家隔壁的郭多顺也叫多顺!欠了俺田里种子钱八十,说好了这个月还,一直找不见人。俺既然想看看是不是一个人。”
其余几人的脸色都很微妙,交头接耳片刻,刚才推门的男子慢慢地说:“是有这号人,好像出了事,现在庄子上不许再提。”
我拿出考验干部的诚意:“说一说,银子平分。”
温意如将我的手指扣住,紧紧攥着银子推了回来。人群中原先有人眼睛都瞪得直勾勾了,见状对他抱以不满的目光。他浑然不觉:“我们不知道内情,郭多顺有个妹妹还在庄子做绣娘,前些日子惹恼了扶桑,正被关柴房。”
“好。看来你们不想惹麻烦。”我特意看向温意如,他静静地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我自行去一趟,相信诸位明白该怎么做的。”
浴池的隔断门又被拉上,门内却已经少了一个人。
我站在柴房外,又遭遇了第二道麻烦,进不去门。劈柴的家丁说:“这一间屋子专门关犯事的,谁也不许见。你站这儿干看也没用。”
“那么……怎样才能进去呢?”
劈柴家丁放下斧子,擦了下汗,见我还在问可能也是烦了,没好气道:“你也犯个事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