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多站一会儿他就要累死,我接过伞领着他走,发现好像不知不觉中,我们渐渐开始变得熟络了。
雨一直到次日才停,我们准备上山,姬九卿却被邺城传来的急讯叫走,快马加鞭,只得匆匆离去。
他还特意拉我到门口单独谈话:“殿下,谨记,谨记你我之盟。”
我说知道,不就是让我帮你平事儿吗。说着忽然又想到,郭多顺的娘正是受我牵连死去的老妇人,她的儿子被人冤枉关入大牢,我还要帮她的仇人掩盖一桩误判。
心里有点儿沉重,打开了姬九卿拉着我的手:“你快走吧。”
“嫌我不好闻?”他突然这样问,我没反应过来。
“咱家仔仔细细地沐浴过身子,那里的……旧伤也是,没有阉人味。”
我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昨天无心之言,让他听进去了。
“不是因为这些,你快走吧。”我没有力气再解释。
这些天的情绪太多,太复杂了。我做不到整理清楚它们的关系,不可控地将一份无力的歉疚变为迁怒。
姬九卿没在说什么,看了我一眼,转身上马。另一边,白天远突然问:“要不要再带些人手?”
我回头看着几支数十人的侍卫,盘算了一下可能发生情况:“不必太过兴师动众,反而打草惊蛇了。这样,你带着人稍迟一些出发,带着人在外面接应我们。我们几个人率先进庄内看看。”
我指了一圈,将周生梦与心自在带在了身边,其余人仍随白天远待命。
上山的时候,心自在不住地叫苦:“殿下,您也知道我的状况,您这是何必呢?”他看上去难受得快死了。想不通我为什么选他。
周生梦说:“这山应该不高,很快爬过去了。”她说着话时,手上还撩着裙摆以防蹭到石阶,优雅漫步与心自在一顿乱爬对比鲜明。
“你一个瞎子又看不见山顶。你怎么知道?”
周生梦纠正他:“妾身看得见,只是看不清。”
“何况瞎子也不傻,谁家度假避暑的别墅修得那么难走,给自己找罪受。”
“嘁。张口就来。嘴上没毛说话不牢,佩服你们巫祝这敢想敢说的能力。”
“那也比道士好。巫祝入朝伴君侧,你们道士敢下山吗?”
“道士下山,黄巾入关。”
“呸,你和张道陵岂能相比,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拌起了嘴,我开始后悔自己的打算了。
本来我考虑到心自在是医生,再遇到一些下毒的阴招好歹能及时发现,而且他更懂得这个世界穿越者的隐含规则,如果真的与那边有关,他兴许能做个中介调节。
至于周生梦,坦白说,我有点儿怀疑她。
她的卦象看似虚无缥缈,若认真回想,终有应验。在无形之中,她的献策也影响着我的行为,使许多事最终按照她的轨迹行动。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哪怕为了安心,我想试试她。
可现在,我心目中的“试金石”竟然和“试验样品”打成了一片……
不好,正发呆的我回过神来,赶紧去拦。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打到一起去了。
还好我出手的快,不然心自在非得被打死。
我后怕地分开两个人,一边揩汗一边好言问周生梦:“周生姑娘,他这人嘴略欠,性格如此,可大抵不算太坏。你们来给我打工的,和气生财,何必和他计较呢?”
她撇嘴:“哪个好人动手就摘女儿家脸上的挂饰。”
周生梦不算太稳重的人,可一直也是云淡风轻,如山间野鹤。很少见到她满头大汗追着人捶的场面,我有点儿大跌眼镜。
同样大跌眼镜的还有心自在,他在草堆里捡起自制的铜边水晶镜,痛惜道:“碎了就赖你。”又笑着将眼镜推回了鼻梁。
这一笑倒是堵上了周生梦的嘴,她本来欲言又止,看到心自在挂着笑的面容,又继续赶路。
好在没闹出新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