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盘算好具体的行动,就眼睁睁看到姬九卿穿着锦衣朝服阔步从街道对面走过。赶紧喊“乔何,快走”,可惜推车掉头困难,四处的市民见了东厂的衣服,全都作鸟兽逃窜。
车流与我逆向而行。道路拥挤推搡,又转眼变得空旷,仿佛是为我的清场。
姬九卿显然不会辜负这种缘分,十分配合地向我阔步走来。
乔何很意外,他虽曾在妙昇寺短暂见过一面姬九卿,却记忆不深刻。此后的联络中,一直将“元公子”当做我的某个探子之类,称作,现在看到官服,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姬九卿不语。
对于乔何明显戒备提防的眼神,姬九卿浑然不觉似的,朝他粲然一笑,话却是朝着我说的:“你这小侍卫委实衷心,莫说现在处处看护你周全。就连前几日奉命盯梢我也很紧凑,不曾懈怠。”
这么快就败露了?尽管乔何总自谦粗人,实际上他做事一向干净,我丝毫不会怀疑是他的过失。看来姬九卿比想象中更警觉。
他也没多信任我嘛。掌心渗出薄汗,我擦在袖口内侧,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轻描淡写地寒暄:“这么巧,公公今天当值啊。”
他话里有话:“是啊,初一十五定期巡街。不像乔护卫,每日都当值。”
好在我的心理素质早已今非昔比,至此仍能处变不惊与他畅聊:“姬大人不用先打理公务吗?”
“并不算繁忙。”他半真半假地笑了一下,又动了动唇瓣,“而且,咱家正想去殿下府上拜访,真是巧了,殿下自己闯进来。”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有点儿我自投罗网那意思。
我见过他愠怒时的恶劣啐骂,也见过他巧言令色的谄媚之态,然而今日略有不同。我说不清究竟怎么一回事,他看上去,明明比平日没什么区别,却让人分外不安。
我企图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一些端倪,可他的眼角不刻意去看我的影子,又掐算好位置,我侧目瞧他,他便快走了几步,仿佛故意不肯正脸对我。
幼稚。
我好奇他能做到那一步,再躬身向前探了探身子。于是他双腿迈得更阔。反复几次,我摔了。
乔何与采月又围上我,手忙脚乱地将病患笨拙的身体重新扶正。
“咎由自取。”姬九卿笑了,终于不再较劲,他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颀长的腿前后错开,蹲下帮着其他人摆放我,“其实咱家有事与公主相谈,想带您去个地方,不知可否赏光?”
我扫视一圈附近宽阔的街道,空荡荡只有麻雀在啄地,顿感无奈:“还需换什么地方?小九子,你如今好大的威风,只这么一会儿,这附近方圆数十步都不敢有人影了。”
他毫不在意我话里的针砭,理所当然道:“察事厂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他们不避,还要咱家做什么?”
看着面前这株枝叶带毒的花,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乔何,随公公走吧。”
姬九卿对我应该有些怨气,不过依照他的性格,此去也未必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多半是对我兴师问罪。然而我不敢赌,几乎未多挣扎便搁置了拜访白天远的计划。
白天远会等我,至于姬九卿,我不敢让他等,他很擅长作幺蛾子。
只是这一回,还未走出多远,街道的行人又重归密集,里里外外形成一道道屏障,即便身边跟着姬九卿这穿了官服的做天然屏障,也寸步难行。
我随口打趣:“看来你这绣了鱼纹的衣襟不那么好使。换条长身金鳞鱼来。”
“那要看咱家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刚落,前方人群中心的位置响起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