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简恼怒地说:“公主把鞋袜脱了,我等自然要离远点避嫌,此乃礼数规矩,怎能不知好歹过去唐突?”
韦训纳闷地问:“你没看见我师弟也在她旁边呢?”
杨行简心想跟这些江湖人士讲礼节真是唇焦舌敝,但看在公主面上又不能不说,只能耐心解释:“十三郎小师父是出家人,而且是个童子,所以无拘。”
韦训蹙着眉头想了想,以无所谓的口吻答了一句:“我也是童子。”
说罢扔下杨行简,快步流星地朝她们两人奔了过去。
杨行简张口结舌,眼睛睁得铜铃一般,磕磕巴巴地喊:“那、那不是一回事!你快回来!!”但哪里有人肯理他。
此时宝珠玩水玩得正开心,突然瞥见岸边一条三尺多长的青蛇缓缓从草丛游进溪水中,朝着她的方向摆动而来,当即惊慌失色,尖声嚷道:“十三郎快去拿我弓箭过来!!”
韦训已经弯腰伸手把蛇头捏住,轻轻抄了起来,他没将那长虫一把掐死,蛇尾一圈圈卷了起来,盘绕在他胳膊上。
宝珠吁了口气,心情松懈下来,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韦训缓缓笑出两颗雪白略尖的牙齿,眼中邪气之意四溢,捏着青蛇脑袋,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宝珠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渐渐失色,心道促狭鬼要拿蛇来整人了,她可不想束手待毙,立刻拎起裙摆,往放着弓箭的行李方向发足狂奔,决定今天非得射他十七八个窟窿方能解恨。
可她就算腿脚再伶俐,也跑不过天下最顶尖的轻功高手,韦训一个纵跳便抢占先机,把她弓箭夺到自己手里。青衫客一手持蛇,一手抱弓,笑嘻嘻地说:“下次记得不要让武器离身,等你想用的时候,可来不及拿了。”
宝珠赤足站在草地上,气得双手攥拳哆嗦,左右张望,跳起来劈手掰下一根三尺长粗直桃枝,去了叶子,双手交握,当作横刀持在身前,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愤怒神气。
韦训大声称赞道:“好应变!好气势!”
十三郎也已经跑了过来,自然而然站在宝珠身后襄助,面如土色冲着大师兄拼命摆手摇头,眼神示意他赶紧向主帅缴械投降,还有些许投诚招安的希望。
宝珠已经握着桃枝横刀猛冲了出去,横劈竖砍,大开大合,三个人厮杀作一团,从岸上打到水里,又从水里打到岸上,一时间飞珠溅玉,搅海翻江。
杨行简呆若木鸡,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能有这样新颖别致的玩水手段,想劝阻都跟不上速度,再也顾不上礼数,张开双臂跑上去大喊:“不能这么打!湿了衣服要得风寒的!公主啊!公主请听老臣一句话!”
这一仗一直打到把午饭都消耗光了,宝珠累得举不起胳膊来才算结束,三个人全部从头湿到脚,好似大沐洗一般,韦训师兄弟自然不惧,绞干衣衫下摆,光着脚就上路了。
宝珠却穿着湿漉漉的襦裙,衣料全贴在身上,没有半点儿转圜余地,垂头丧气骑在驴上,深感悔恨自己气量浅薄,怎么就经不住促狭鬼激惹。
杨行简怒形于色,劈头盖脸地骂人:“你们俩怎么敢叫公主湿成这样?若是吹了冷风着凉患上风寒,旅途之中缺医少药,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韦训恬不为意,懒洋洋地说:“只是清水而已,太阳晒一会儿就干了。”
刚说完这话,宝珠就抱着膀子扑哧打了个喷嚏。
杨行简心惊胆战地望着她,仿佛已经看见杨芳歇病倒在床灯尽油枯的模样,登时觉得寒风灌顶,手足发麻,吓得绕着驴团团转圈。
“公主觉得怎样?可是浑身乏力,手脚冰冷?”
宝珠摇了摇头,紧接着打了第二个、第三个喷嚏。
这一下杨行简的魂魄都要吓飞了,强行请她下驴进入牛车,盖着锦被褪下湿衣,好好捂一会儿散去寒气。
此时韦训心下也隐隐觉得害怕了,竟不知人能这么脆弱,怔怔地望着她钻进车篷里拉上帷幔,小声喃喃自语道:“就只是清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