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远方的云吹近,一阵一阵地挡了月亮的光芒。
其实京城的月很漂亮,到底是繁华国都,充足的人气浸染的夜幕也多了生气。比起偏远的风云谷,真是少了很多的凄清。
房檐之上忽明忽暗的,邵清颖借着这高处向皇城四下打量,整座皇城的光都是黯淡的,无论白日里多么富丽堂皇,夜了都会沉寂下来。
“今夜对姑娘多有劳烦,来日我定会以礼谢过。”吴悯忽地说道。
邵清颖说:“这话,大殿下今夜已经说了很多次,其实你不必如此客气。”
吴悯却摇了摇头道:“姑娘是医女,职责在于后宫中人,我却拉着姑娘来为涵儿诊治,属实是劳烦了。”
邵清颖稍怔,哦,合着吴悯一直以为她的服务对象不包括皇子啊,原来他不知道他父亲今日已经将皇子的安康也托付给她了。
怪不得呢,邵清颖了然,她作为服侍皇家的人,今夜的态度可算不得恭敬。难怪吴悯一点都没有挑她的理,还对她有求必应的,虽然他也没帮上什么正经忙吧……
“殿下客气,自今日起,给诸位皇子请脉诊病的职责也划归我份内,这都是我该做的。”她解释了一句。
“这样啊。”吴悯点了下头,瞧上去还很放心的模样,“既然如此,那涵儿的身体,还请姑娘多多费心。”
“自然。”邵清颖满口答应,又打听道:“云嫔娘娘初入宫时,职责范围是不含皇子的吗?”
“啊……”吴悯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云娘娘初入宫便很受父皇的中意,虽然封宫嫔的时日晚了些,但我等素日是不好打搅云娘娘的,她只对父皇一人负责。”
原来是这样。邵清颖轻轻转了转眼珠,这么说来,柳朝阳当真该是很得吴世平的喜爱才是,怎地今日提起陛下时,她却是一副深宫怨妇的态度呢?
还是说……吴世平故作姿态,其实是有意将柳朝阳与宫中人隔绝?毕竟今日在冰沁殿内,监视的人手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邵清颖想,这些话还是要当面询问柳朝阳。她扫了眼身旁渐渐有些放空的少年,如今她初入宫身上便背了担子,只怕还得将二殿下吴涵的身子调理得稳定些,她才好独自行事。
否则,这位着紧兄弟安危的大殿下,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会成为监视她一举一动的好手。
唉……她心中暗叹,真是麻烦。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自己殿中去,柳姑娘也请进屋,暖和暖和身上吧。”吴悯感受着周遭的温度又降下,风吹得他都有些发冷。
想来,他若还留在此处,柳家姑娘是不肯与他同在一室的。
“夜深路难行,大殿下慢走。”邵清颖从房檐上站起身,踩在瓦上,屈了屈膝算作相送。
吴悯点点头,向下望了眼此处高度,犹豫了一下后问道:“那梯子实在陈旧,踏着危险,若姑娘不介意,我带姑娘下去吧。”
邵清颖眨眨眼,她倒不介意,只是她其实可以自己下去的……
“那便麻烦殿下了。”为着暂且不暴露身上的武功内力,邵清颖也乐得搭一程顺风车。
吴悯得了应允,便有分寸地执了邵清颖的一条手臂,抓紧了后从房檐上一跃而下,带着她稳稳落地。
两人站稳后,吴悯立即松开了手,对她拱手道:“告辞。”
邵清颖微微弯腰回礼,望着他走出了生辉殿的宫门。
送走了一个麻烦的,邵清颖回头看向紧闭殿门的宫室,里头还有个更加麻烦的。
她轻轻踏进屋中,已经烧了半晌的炭火将屋内温度烘高了些。吴涵的床幔严实地拉着,她悄悄靠近,掀了帘子看了看里面的病人。
瞧吴涵睡得是安稳了些,气息均匀。邵清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也不再那么烫手了,果真还是柳家自己的药吃着管用些。
邵清颖搬了把椅子在床边,椅子也没个靠背,她便将头靠在了床柱上,合了眼假寐休息。
时间流逝着,清晨,天色刚明,床幔之中忽地有了动静。邵清颖当即睁眼,却没有立即说话。
吴涵咳了两声,似是喉间干涩,他清清嗓子,仍是不大舒服的模样。
一只手从床幔之中伸出,吴涵挑了帘子,强撑着半坐起身,想下床找口水润润喉。
帘子掀开后,吴涵措不及防地与床边坐着的陌生姑娘对上了视线。他一愣,望着邵清颖的目光中满是防备,人坐在床上,却往后缩了缩。
吴涵拧了拧眉,眼中红通通的一片血丝,他提着力气问道:“你是谁?”
邵清颖:“……”
她是赶倒霉出夜工,守了病号一夜的怨种。
邵清颖不由也拧起了眉,情绪不佳之时,她的神情格外冷冽慑人。
这二殿下怎么回事?看见她就如同看见了上门索命的女鬼一样。
邵清颖自我怀疑地垂头看了看自己,她的杀手气息这么难以掩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