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清颖带上了药箱,跟着这小宫女去了贵妃宫室。贵妃住处确实与众不同,富贵奢靡到了极致,院子里一步一景,满是名贵的树木花草,与昨夜她瞧见的那座生辉殿,简直是两个极端。
她抬头看着匾名,未央殿,果然宏伟富饶。
邵清颖在未央殿的寝殿外候了好一会儿,宫人说娘娘才起,正在梳洗。
她拎着药箱找了处地方站,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里头出来个人,传唤她入殿请脉。
被晾了这好一会儿,邵清颖早就猜到贵妃不是真要她看诊,而是成心想要刁难人了。至于为什么,她猜测,许是跟柳朝阳有关。
柳朝阳这位新晋妃嫔明面上看着十分受陛下的宠爱,莫不是贵妃心生妒忌,然后就打算将气往她这个同样出身柳家的人身上撒?
在看到贵妃靠在美人榻上,浑身金光闪闪,正悠闲喝着早晨的第一杯茶,全然不似哪里不舒服的模样后,邵清颖就更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给娘娘请安。”邵清颖搁下药箱,俯身行礼,“娘娘传召,是有哪里不适?”
贵妃三十来岁,保养的很好,容颜昳丽。她轻轻吹着茶水表面的茶叶,小小喝了一口,斜着眼睨向邵清颖,“你就是柳家新入宫的那个医女。”
邵清颖:“是。”
明知故问。
“柳家的人,想必医术是好的。”贵妃故作姿态地揉了揉额角,递过一只手来,“本宫今日早起便觉得头痛,你来诊一诊,看看本宫是患了何疾?”
邵清颖心想:我看你是患了脑疾。
她提着裙子跪在美人榻边,手指搭上了贵妃的脉,诊了诊后说道:“娘娘的脉十分强有力,可见玉体康健。”
等了半晌,贵妃也没有说话,邵清颖抬眼看她,就见贵妃正有些愣着神地盯着她的脸瞧。
又来了……邵清颖很熟悉这种打量的目光,看样子贵妃也是柳晴云的旧相识,不然何以见到她这张脸便出神呢?
只不知,贵妃与柳晴云间算是何种相识?也是有仇有怨的那种?
“你说本宫康健?”贵妃轻哼了一声,扶额道:“本宫头痛得紧,你却说本宫无恙。果然都是年轻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诊病的本事比起云嫔,还真是不相上下。”
好家伙,合着当年贵妃也拿这种没事找事的法子针对过柳朝阳呗?
邵清颖无语,这样看来,贵妃真正想针对的人,定是柳晴云了。只是当事人已死,贵妃才连带着瞧着其余的柳家人不顺心。
“既然如此,想来娘娘的病,在下是诊治不了了。”邵清颖淡淡道,她站起身,垂眼俯视贵妃,眼中一片寒意,可惜贵妃看不出来眉眼高低。
“我才疏学浅,请娘娘另寻旁的有资历的太医来看诊吧。”邵清颖向着门边走,“只有一样,在下提醒娘娘一句,莫要常将病痛挂在嘴边,当心成真应验了,日后苦不堪言。”
贵妃瞪着眼,声音尖细道:“你竟敢诅咒本宫?”
邵清颖心道:咒的就是你。
她头也没回,也不应贵妃的话,却在殿门边被贵妃的宫人拦住了去路。
“……”邵清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底浮生的那种要杀人的冲动。她直直向着拦挡的两人撞去,力道强硬,直将两个宫女撞飞了老远。
贵妃在后边看的目瞪口呆,这小小年纪的医女是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力气的?
撞开了人后,邵清颖却也不急着离开了。她回头注视着贵妃,看清了那人脸上的震惊后,神色间流露出轻蔑。
贵妃愣了愣,此人竟如此胆大包天,漠视尊卑!
邵清颖转过脸,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未央殿。
邵清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前朝之上,有一份参西南边境主将陈峰的折子已经送上了吴世平的案牍。从曹令之府中搜到了交易的历年账本,证据确凿。
早朝会时,就陈峰与已死曹令之二人之间收受钱银多年,甚至袭击大皇子抢夺银矿一事,掀起满朝热议。
有人主张借此事彻查陈峰,降位降职以示惩戒。另有人却说,陈峰常年坐拥西南军,势大不易动摇,且的确战功卓越,戍边安稳,是朝廷所需人材,应酌情处理。
便有人反对称,陈峰手握军权,承蒙陛下信任,却私下敛财,与西南郡守勾结,压榨百姓,此举非忠臣应为,建议吴世平收束权力,集权中央。
紧接着便又有声音反对,驻守边境事大,西境凤陵国多年来虎视眈眈,不可轻易动摇边境军心,更要防着陈家狗急跳墙,突然举兵反了。
争吵之声不断,一帮臣闹起来声势也不落下风。吴世平按着额角坐在龙椅上,听得很是头痛。
早在吴悯归来,将西南发生之事呈报给他时,吴世平就已经派人暗去边境调查,结果如何他心中有数。
只是吴世平未曾想到,曹令之府中关于历年送礼的账目会被人搜罗了去,又被广而告之天下,消息插了翅膀一样飞传到京城,不仅在朝廷上掀起风波,更在百姓间闹了场大舆情。
就像是有人暗中操纵,非要急着将陈峰一事闹大,逼着吴世平处置一样。
午饭时,邵清颖坐在拂云殿里,膳房将吃食装进食盒送到她面前。
宫中的东西精致,邵清颖瞧着新鲜,便就多吃了两口。饭菜见底时,她在食盒底部发现了张沾满了油腻的字条。
邵清颖:“……”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两指夹着纸条拽出来,抖了抖。
她知道这是风云谷的传信,真不知是哪个傻子干的,也不怕油腻子将纸条字迹污了……
邵清颖拆开字条细看,上头寥寥几字写明了她入宫的第一项任务,是她的老本行,一场刺杀行动。
而刺杀对象,赶巧了也是她认识的人。
贵妃,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