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瑾昱好不容易给蔻儿使了个眼色,看见不远处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合卺酒的女官。蔻儿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她一点误会了的害羞都没有,大大方方往旁边挪了挪,笑眯眯拍了拍身侧,豪气道:“来,坐。”
宣瑾昱坐在蔻儿身侧,突然心情有些复杂。
今天,是他娶妻,怎么感觉蔻儿比他还要……兴奋?
一身衮服的帝王突然面上复杂,而娇小玲珑的皇后笑眼弯弯,主动招呼着女官:“该怎么做怎么做就是。”
女官有些懵,虽然这也是她第一次主持合卺酒,但是也的确是第一次,有皇后接过主动权的吧?
她好在还知道轻重,看着吉时,上前和旁边的女官高举托盘过头,跪倒在蔻儿和宣瑾昱脚边。
面前的托盘上卺分两半,系着红丝,宣瑾昱主动拿起一半,蔻儿跟着有模学样拿起另一半,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把合卺酒送入口中。
蔻儿略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在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宣瑾昱。他垂着的眸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高耸的鼻梁下,薄薄的唇因为酒渍增添了几分水润,投出了一股微粉。
蔻儿看得眼睛不眨一下,到口的酒用了很长时间才咽下去。
嫁给这样一个人,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能看着美人睡觉,被美人叫醒了?
她突然有些窃喜。
宣瑾昱真真切切感受到来自身侧新婚娇妻的灼灼目光,好似已经习惯了般主动调整了一下脸颊角度,让蔻儿看他能看的更帅气一些。
帝后的合卺酒结束,又是几个繁琐的步骤,蔻儿根本没记下有什么,眨巴着眼正大光明感受着身侧新婚夫君的盛世容颜。
还剩结时,宣瑾昱亲手解开了蔻儿头上的缨,然后接过女官手中的剪子,轻轻剪下了蔻儿的一缕青丝,和他的头混在一起装进了绣包中,放在了枕头旁边。
蔻儿靠着宣瑾昱的脸又撑了片刻,最后眼睛都要挣不来了,吧嗒吧嗒眨着。宣瑾昱注意到蔻儿,立即让女官加快了度,最后让她们统统退下了去。
大殿中烧着龙凤喜烛,跳跃的烛焰摇曳着火光,殿中除了帝后二人,只剩下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宫女,仔细一看,在内殿服侍的,是京香浓香花香并一个未曾见过的女子。
蔻儿等了片刻,见女官们都走了,扭头问宣瑾昱:“结束了么?”
她也不是很清楚这一系列的流程,担心后头还有什么步骤,心里惴惴。
“嗯,结束了。”宣瑾昱看着蔻儿一脸倦意,柔声道,“困了就先睡吧。”
蔻儿见结束了礼仪,外头女官都撤了,身边只有自己人和准自己人,顿时自在了不少,她立即指指自己的头,抱怨道:“上面簪了好多东西,好重!”
她是皇后规格,头上所戴全是最高品级,比起其他有爵命妇来说,自然是戴的东西最多最沉。只她不过十四,顶着这么重的一个头跟着完成了全套礼仪,实属不易。故此外头人一走,她就要拆头。
宣瑾昱一看就知道她是真的受不了,浓香花香前来给她拆头时,她的手一直在揉着脖子,很酸很倦。
头上的头饰全拆了,就装满了两个妆奁盒,堆作两博鬓的真里还裹了假,拆了出来之后,紧绷绷了一天的头皮终于松快了些。蔻儿忍不住出长长一声叹息。
她突然想起来宣瑾昱还在身侧,想了想道:“礼既已成,就没有什么事情了,陛下请去洗漱吧。”
宣瑾昱一想也是,他这一身也不容易,如今也晚了,他先去洗漱也节省了时间,能早些睡。
等宣瑾昱起身在黄门令的服侍下去了偏殿的汤浴后,蔻儿立即把穿了一整天的袆衣脱了,穿着内衫让两个丫头带她去了另一侧的偏殿汤浴。
蔻儿舒舒服服洗了澡泡了泡,趴在浮板上叹息,真感觉到什么叫做累了。她长了十四年,从来没有一天会像今天这样从早忙到晚,吃不饱不许动,一言一行都要时刻注意,仿佛她就是一根弦,一直要绷紧了。
终于,可以松了。
蔻儿泡了好长时间,等到差点在浮板上睡着时,浓香赶紧叫了她。
从侧殿洗完出来的蔻儿穿着一身内衫,直奔榻前,那里已经有刚刚被叮嘱了的花香端来了温温的牛乳,她一口而尽。
洗去了困乏,又喝了点牛乳填肚子,蔻儿是真的只剩下困了。她手脚并用爬上了榻,迷迷糊糊吩咐着花香把帐子放下来,然后扭头就睡了。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浓香花香是亲眼看着自家姑娘从早到晚的疲倦,知道她有多困,但是吧,好歹是帝后大婚,第一天同房,皇后就先自己睡了,陛下会不会多心?
在宫中服侍了蔻儿一个月的京香想了想,悄悄拉住了两个姐妹,然后主动给蔻儿放下了帐子。
她是见过的,陛下不会对皇后有什么不愉,姑娘说什么她们听着就是。
蔻儿这边滚进榻上睡了,宣瑾昱才将将洗完出来,一袭素绢的内衫是难得的清雅,他迟疑着从偏殿走过来后,没有看见蔻儿,只有几个宫女垂着手站在一侧,问道:“皇后呢?”
京香伏了一礼,轻声道:“皇后困倦,刚刚落了帐子。”
宣瑾昱了然。刚刚坐在一处时,他就感觉到了蔻儿压制不住的倦意。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丫头小心卷了帐,他脱了鞋坐在榻边,比划了一下,现蔻儿躺在中间,外头也好里头也好,留的位置都躺不下一个他。
他家皇后这是根本没有计划让他同寝?
宣瑾昱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小心翼翼伸手把躺在中间蜷缩成一团的蔻儿掂起,打算往旁边挪一挪。
十四岁的少女柔弱无骨,身体轻盈在怀中好似没有重量,宣瑾昱突然觉着,他需要把宫中的御膳房好好督促一下,怎么也要把皇后养起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