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马超这么说,刘宏皱起了眉头,双眼冷冷地看着马超,不说话。
马超心里很忐忑这么说话是不是过于冒犯,已经惹得刘宏不快了。但他赌刘宏终究还是需要他的,他便也面色不改,一脸坦然地面对面色不善的刘宏。
两人这么对视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刘宏那冰冷的表情瞬间瓦解,他突然拍掌大笑道:“哈哈哈!马卿果然如朕设想的一样聪明,朕把你召进京师来,看来是赌对了!”
马超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想君威真是难测。刘宏略微躺下,斜倚着椅背,微笑着说:“不错,正如马卿所说,朕启用马卿你是不得已而为之,除开马卿外也确实无人可用了。但是马卿确能办到吗?要知道何进的大将军府,可是聚拢了一大群能人贤士,他能直接调动的部曲也为数众多。”
马超精神振奋,说:“臣当然可以替陛下扳倒何进,解除他与皇后殿下对皇权构成的莫大掣肘与威胁。但陛下也要答应臣一些事,许给臣一些好处才行。”
听了这么直白的话,刘宏也并没有生气,他问道:“县侯、太尉,怎么样?”
马超摇摇头,说:“臣视这些如粪土。”
刘宏这就变得好奇了,他直起了身子,好奇地问:“那马卿想要些什么?朕能给的可不多。”
马超道:“其实陛下能给臣的,很多。譬如以臣掌握朝廷大权,陛下完全信任与支持臣。”
刘宏听了,谨慎地说:“如果马卿事情办得确实出色,这些也不是不可以给卿。只是朕好奇,若马卿大权在握了,要用权力来做什么?”
马超心想成败在此一举,豁出去了!便说:“臣要狠狠地打击世家豪右。”
一听这话,刘宏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这也立即吓了马超一跳。
刘宏一脸震惊,他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帝都站起来了,臣子当然不能再坐着。马超便也站起身来,说:“臣说,要狠狠地打击世家豪右。”
刘宏脸上立即浮现怒色,他皱起眉头瞪着眼,怒道:“大胆!”
马超忐忑不已,难道刘宏不同意?马超赶紧下跪。
刘宏接着愤怒地说:“世家大族是汉家的支撑,若没有南阳豪强与河北士族的支持,光武皇帝焉能再续汉祚?尔却大言不惭,口出狂言,要动他们,岂非意图不轨?!”
马超见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改口,便打定主意坚持下去:“陛下有所不知,世家兼并土地,致使百姓流离;征辟孝廉,得以弄权谋私;操弄贸易,而使石粟万钱。若再不加之遏制,臣只恐不久之后,天下已非刘姓;天下兆民,也将十不存一啊!”
一听这些话,刘宏面色略有和缓,马超赶紧又说:“而今世家豪强早已遍布州郡,列于朝堂;家兵之数,多不可测;田亩广阔,隐户万千;坐断郡县,而为贼寇。荆州宗贼一百余家;扬州豪强攻打郡治;天下世家之中最雄者——汝颖世家,更是屡屡登上三公之位。世家豪右之威胁,要远远大于何进、十常侍之流。若陛下再继续视若罔闻下去,江山社稷,定付他姓矣!是故,臣请打击世家、以匡正天下!”
马超沉痛说完,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托住。抬头一看,果然是刘宏伸手扶着他。刘宏不知何时换了一副欣喜满意的表情,他满面春风地对马超说:“地上还有些积雪,马卿快快请起。”
马超这下更是感慨君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刘宏这一会发怒一会高兴,简直比川剧变脸一般精彩纷呈,让人目不暇接、防不胜防。
马超站起身来后,高兴的刘宏又指着座位,说:“马卿别站着了,快坐下。”
“喏。”马超听话坐下。
刘宏、蹇硕和刘曼也再次坐下。
马超赶紧问道:“陛下,这又是为何?”
刘宏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来,略微像是苦笑。他对马超道:“马卿有所不知,朕对于豪猾,也是几欲除之而后快。方才佯怒,不过是欲试马卿打击世家之心,是否足够坚定耳。”
马超这才心安了一些,又好奇地问:“陛下果欲打击世家乎?”
刘宏无力地斜躺在座位里,苦笑道:“朕在未曾登基前,不过只是河间国一小小亭侯。身处民间,对于豪猾之势力,岂会不知?在进入雒阳城执掌大汉后,看见的公卿百官,鲜少有出身寒族的。渐渐的,朕也就明白过来;更明白过来,有些事,朕也不得不去做。”
说到最后,刘宏脸上浮现出坚毅之色。
马超一听刘宏这话,暗想,这事有门!马超向前倾下身子,靠近了一些,问:“面对世家势大,不知陛下做了什么?”
刘宏道:“马卿可曾听说张俭吗?”
“自然知道。他被禁锢在家。”
刘宏道:“不错。当时朕根本不知先前孝桓帝为何要大兴党锢。但直到张俭出现,朕开始完全明白了。”
“此话怎讲?”
刘宏陷入了回忆:“当时,张俭为山阳郡督邮,他弹劾中常侍侯览回家扫墓时扰民铺张。后来侯览密信传回来,朕才知道,原来是张俭在任内勾结和纵容山阳郡的豪族兼并土地,沆瀣一气,几乎整个山阳郡都成了他的地盘。他知道事情败露,于是才恶人先告状。
朕便密令中常侍曹节前去调查,才发现原来张俭早已勾结二十四人,他们与他们的家族之间,互相勾结与包庇,早已织就了一张利益的大网。如果再不对他们进行打击,后果不堪设想。”
马超有些失神,他原以为张俭如同历史上所说的正直,没想到背后的故事竟然是这样的。
刘宏看着马超,说:“当时最受朕器重、也对朕最忠心不二的曹节,他也力劝朕打击世家,越早越好,越狠越好。他当时劝朕的那些话、那些理由,跟你劝朕的,一般无二。”
马超恍然点点头,没想到曹节居然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