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出神,青罗笑嘻嘻跑了进来,一福身,也忘了老太太交代她们往后有话要慢慢回,脆声道:“小姐,青罗给您道喜!”
沈时瑾还在出神,顿了片刻才将目光转到她身上,青罗左右看一眼,往前凑了些,说:“小姐,陆家老爷和夫人到咱们府里来了!”
沈时瑾愣了愣,这些天缠绵病榻,过得混沌,也没有细数日子,倒把这事给忘了。
前世里,她乍然失声,很是神伤了几日,直到陆家上门提亲才缓过来些,心里一阵欢喜又一阵忧,喜得是提亲的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忧的是陆瓒求娶多半只是因为她为他伤了嗓子。
沈时瑾心里头害怕,露出来的话却分外要强,在桃园里见着陆瓒,她沾了茶水在石桌上写:“你不必拿亲事来报恩。”
她记得陆瓒当时看了这几个字,神色不是太好,最后一抬手将那未干的水痕全都抹了,抿唇道:“我眼下功名未著,自知是委屈了你,你若不愿意,你若不愿意……”他抬眼看过来,冷笑道:“沈时瑾,你犯不着用这样的话堵我。”
她当时真是的猪油蒙了心、糊了耳,竟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情意。
她怎么会不愿意?她愿意啊!功名未著又如何?她冲的又不是这个。
沈时瑾抛开所有顾虑,在同年冬天义无反顾地嫁了过去。
可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如今……她不想再与陆家有任何牵扯,只愿这辈子都再见不到陆家人才好。
沈时瑾原地站了片刻,迈步朝外走。
青罗赶忙跟上,她是知晓自家小姐的心思的,因而在门房那儿得了信儿,也不叫小丫头禀,自己来讨这个好,可这会子瞧着,小姐怎的半点儿不起劲,反像是有些不耐烦?
她轻轻拽住沈时瑾的袖子,低声道:“小姐是要去寿春堂么?不如等一等,奴婢给您好生打扮一番,小姐这样也忒素淡了些,这是头一回见……”
沈时瑾侧过身来看她一眼,眸色冷淡。
青罗小她一岁,模样是丫头里最出挑的,沈时瑾平日挺宠她,首饰、尺头儿、小玩意儿赏的不少,就连识字也是她亲自教的,嫁到陆家后,沈时瑾身边大半的事情都是她在管。
然而她得的多了,想要的也就多了,心气儿一高,渐渐不安分起来。
沈时瑾慢慢拨开抓住她衣袖的手,看向绿绮,无声道:“绿绮,你随我去。”
青罗一顿,臊了个大红脸,在原地跺跺脚,她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了?小姐怎么说恼就恼。
寿春堂后院有两棵香椿树,这时节刚刚萌发嫩芽,越过院墙望去,能看见紫色的梢头。
沈时瑾在墙外站的时候不短了。
这会儿西墙背阴,她不由打了个喷嚏,绿绮侧身给她挡着风,怕她又着凉,小声问:“小姐,要不要回去加件衣裳?”
她们刚刚已经到了寿春堂院门前,却没进去,小姐带着她绕了一大圈。
沈时瑾微微低头,上辈子她也是这样,在院外踌躇良久,只是那个时候是心怀忐忑,而今,心中剩的怕只是未消的恨意。
她可以等陆家人走了再来与祖母说——她不要嫁到陆家去,只要祖母不同意,父亲也不能独自做主。她不必露面,完全可以避开陆瓒,避开焦氏,两不相见。
可凭什么避开的是她?
从前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了那人,似乎自己的所有都被他捏在了手里,如今……如今,爱谁谁!
沈时瑾进院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墨玉正绕着游廊迎面过来,看见她快走了几步,笑着说:“老太太正谴奴婢去请大小姐呢。”
沈时瑾点点头,墨玉过来扶住她一只手臂,放慢了步子,道:“陆家老爷和夫人一早上门拜见,在老太太这儿说了好半晌的话了,又说起前几日的事情来,陆夫人非得当面向小姐道谢,老爷便让我到拂冬楼一趟。”
她说着握了握沈时瑾的手,“小姐手这样凉,要不要先到西梢间暖一暖?”
总不好她刚出门人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