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汤家的小郎君竟是个女子!
方才在内院,这念头便已经一闪而过。
他是不会这门技艺,却并非没见过裱装字画,他甚至知晓不同的棕刷和裁尺的内行叫法,棕刷里棕丝软的是“平分棕”,棕丝硬的叫“糊棚”;裁尺最宽的叫“满手”,最窄的叫“单指”。
那丫头还糊弄他这葫芦是扇坠儿?
这可不老实大发了。
怪不得他之前派人去苏州,汤家父子有恙在身不接这活儿,他让人找汤家小玉郎,汤老先生只说幼子出门游历,这几年行踪不定,旁的却不肯多言半句。
怪不得遍寻不着,在广东那么凑巧就碰上了。
怪不得这丫头不敢与他同用房。
颜九渊对着那画,翻涌起一股巨大的意外之喜。
然而,这个事情却有个更为关键的问题。
她既然就是这汤家小郎,幼年扮做男装学艺也不稀奇,可据他所知,这门技艺绝非一日两日所能蹴就,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而以上回这幅画来看,她承了汤家技艺之精髓,至少得跟在汤老先生身边五年。
而且当初去苏州打听的人,也曾听人说过,好似自六、七岁起汤家小郎就跟在汤老先生身边出入裱装行,直到十三四岁亦有人见过,只是那时说患了病,见不得风,常带着帽子。
眼下一瞧,自也不是甚患病见不得风,而是她原为女孩儿,渐渐大了,不便见外人。
如此想来,她那么多年都应当在苏州府,何来跟随父亲四处赴任,年节里才回去一说?
最关键的是,颜九渊记得自己看过她的八字,她今年应当十六,可两年多前在苏州打听汤玉郎,有裱行里的老人记得十年前初见还是孩童的汤家小郎,汤老先生说是六岁,推倒如今,应当十八岁,这年纪如何对不上?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她不是化名的汤玉郎?
不。
颜九渊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之前见沈兆谦与她如亲兄妹一般,他心里就已觉得她应当在苏州府呆过很长一段日子,她是汤玉郎一切才都说得通。
可这年纪怎会有差?
那人记错了?
也不应当,那是原先汤家裱行里的老人了,况且十六岁和十八岁的少年人看起来没甚差别,但一个孩童四岁和六岁还是有些差别的。
可错若不在这里,那除非是八字错了。
颜九渊眯了眯眼,时琬的八字是沈家父母报的,怎会报错?且他又不是按年岁娶妻,在这里面使些功夫完全没必要。
二者都不是,还有甚么可能?
只可能……颜九渊忽地心头一跳,想到了一种最不可能的可能性。
——她是化名的汤玉郎没错,沈时琬的八字也没错。
那错的只有一种——她不是沈时琬。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