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那么早就要上朝,那么晚才睡,身体一定很累。
她似乎意识到了上句话有些容易让人曲解,连忙转过身:“我不是说哥哥你眼睛看不见是好事的意思。”
她转身的动作很快,带着桂花香气的长发蹭过鼻尖,绵软的呼吸也在顾怀瑜的耳颈吐纳。
顾怀瑜狭长妖冶的凤目轻阖,短暂的沉默,骨子里沉溺于水里,郁期被莲香积压的消极厌世负面情绪反复上涌。
他知道姒姒的好意,可是心中依然焦虑非常。
明年开春京察在即,这是党争伐异的好机会。
虽是明年开春,但是从现在开始便开始互相攻奸指摘。
那日礼科给事中和工部员外郎等联名弹劾他擅权贪墨、挪用税银被沈青安查明的事便是拉开了序幕。
如今的庙堂,满朝朱紫虎视眈眈,人人都想要他死。
而让顾怀瑜真正焦虑的是——
党争伐异之后,是愈发衰落的大梁。
强敌在西南西北环伺,国吃紧,天子暗弱,腐儒当道,庙堂上的众臣为民请命者少之又少。
官员追名逐利,攀附权贵,侵吞利益,朋党之祸,自顾鸾舟作为太子被内阁首辅废除之日起,时至今日,已经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顾怀瑜希望自己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将岌岌可危的大梁拉回正轨。
可是不定时复发的眼疾和郁期的发作,在不断地提醒着顾怀瑜,他越想人定胜天,天却偏偏胜他半子。
顾怀瑜满身的厌世消极躁郁,在沈姒绵软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上时,莫名地消减了几分。
沈姒的绵软的气息很近:“哥哥,我真的好困。要是你半夜还想做什么,你叫我,我马上就醒了。”
她勾着他冰凉的食指:“不要自己起床,免得再烫伤。好不好?”
她的声音柔软,和顾怀瑜思绪的躁郁撞到一起。
没有再引起激烈的反弹吞噬,只有温和缱绻的包容,填补着焦躁阴郁的内心。
顾怀瑜的手指缓缓松开,便又听到沈姒说道。
“要是再想小恭,也叫我哦哥哥,刚才不是很顺利吗,证明适应得挺好挺顺利的。”
“”
话里话外,把顾怀瑜当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顾怀瑜的薄唇抿紧。
脑海里,是沈姒的小手扶着他的画面,虽然因为眼疾目不能视,也让触感越发的清晰。
沈姒绵软温和,乖巧地包容着他全部的暴戾。
他的明珠永远干净澄澈如天上雪,可触而不可及。
越发的让顾怀瑜心中积压的躁郁平息下来,只想听她的话,乖乖的。
冷硬的手指一点点变得温热,他想。
他真的想和他的明珠好好地在一起。
这一夜,寝殿的人睡得安静,殿外守夜的人睡得心惊胆战。
没有顾怀瑜的授意,侍从们又不敢进寝殿,可又生怕顾怀瑜出事,于是只能拼命地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听到“哐当——!”烛台坠地的声音,游锦差点跳起来。
好不容易念着阿弥陀佛等到了天亮,游锦带着黑眼圈弯腰进了寝殿。
寝殿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