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有两个月的时间,怎样才能凭自己的努力准备下一学期到学校的所需的全部费用?总之要向钟强和韩兴贵他们看齐。可是该搞什么好?自从养小兔子被黄鼠狼收拾后,这个梦算一下子败光,即使喂兔,也来不及。象大哥当初一样学做生意,也不现实,因为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并且没有本钱!好不容易,他第三天打听到个消息,小猪儿韩科的父亲,五舅韩开佑准备带着韩科,还有他的表兄,还有秦明明的弟弟一块,去平安村种松苗,县第五森林所要在其辖区平安村种松苗一千六百亩,招人帮着种,每人每天可以种五六十棵,能收入一元五到两元。他迫不及待的去给韩开佑五舅说,他要参加。韩开佑听着,惊得不相信:“小四啊,你是种松苗的人吗?别作贱自己,我们这活,是咱们这粗人做的。”
“五舅,你别这样说,我们本来就是一样自食其力的。”
“这是下苦力,我们生成了这种虫虫,就只有钻这种木头,你不的啊。”
他反复央求了会儿,韩开佑不相信的望着他,不过勉强答应了,说:“小四啊,你同我们去种松苗,以后说起来,我们脸上都有光啊。嗯,好好,不忘本,发达了不忘本,我看好你。”
他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不再犹豫,回到家里,拿着个简单的提袋,装上几件换洗衣服,和父亲和母亲说了声,不待他们同意就和大家一块上路了。
平安村属于凤凰乡,离白雁村足足有二十公里路,而且只能走路去,一行五六人聊着。小猪儿韩科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因为生病留了一级,现在在上初中二年级,一路上,他的父亲还在孜孜不倦的称赞陆运红,要小猪儿将来像他一样,考上学校,他就这辈子就算没白养他。他的羡慕与夸奖对沉浸在打击中的主人公再激不起一丝自豪,他甚至已经有畏惧感,怕别人提到自己考上学校这事,可又不好反驳别人人的好意,只好默然地听着,或干脆找别的话诧开。
一行人暂时寄住在小猪儿的外公家,小猪儿的外公已经七十多岁,和程林的父亲一样,在是当地有名的风水老师。小猪儿的外婆也七十多岁了,拄着拐杖,两位老人的耳朵都有点聋,又一直没有儿子,幸好身子还硬朗。因为家里平时没人,有客人来家里,他们非常的高兴,想方设法要招待好客人。可是,因为平安村是全县最偏僻山高坡陡的地区,能种稻谷的田很少,每年稻谷每人只有百把斤,因此米饭很珍贵,玉米才是主食,总体状况比五河乡更落后。两位老人平时没客人的时候,常用红薯加玉米当顿吃,米饭是留着招待客人的。茅草屋很干净,猪圈里还养着只大肥猪,专等过年的时候杀,然后是第二年全年的肉食,一般他们是不专门去集市上割肉吃的。
韩开佑把几个小娃娃都给老丈人作了介绍,还是特别介绍了陆运红:“这是我们生产队的才子,我们队里最有出息的,是中专生。”
小猪儿的外公听不清,韩开佑又在他耳朵边大声的说了一遍,他不解的问:“中专是啥专?做啥的?”
“哎,说来你不懂,算了。……将来是当官的,这你懂了吧。”
“哦,哦……当官好,小小年纪,当啥官?甘罗十二就拜丞相,也很小……”
陆运红听着哭笑不得,发现再这样折腾下去,自己要成为不是笑料的笑料。韩开佑见和他说不清,不再给他说。
两位老人和女婿唠叨后事,他们说什么都想得开,盐巴吃得多,事情看得淡,已经把身后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万年屋和寿衣都已经备办好,纸钱也是放好的,让两位老人很痛心的事是他们五年前就准备好的糯米,那是他们当时花费不少才买到的糯米,准备在自己死后举行辞灵仪式必需用做 “辞灵饭”的,却因为放置时间太久,去年打开来发现完全被蛀烂了,根本不能用,只好喂了母鸡。这儿没人种糯米稻,老人向女婿问,白雁那边糯米多不多,有没有卖的。
“爸,妈,你们就尽管放心,现在你们俩还硬朗着,没问题,别考虑那么长远的事。”
“嗯,我们老人的事,谁也说不清,我要准备好。”
“今年我就种有糯米稻,再过个把月,就要收割,到时我给打成糯米,给你俩送十斤来,什么都够了。”
“那,好,好,别的都不差的。”
这个林场管理房在本地村,种植区域就在管理房周围的大山上,按要求,每亩种植六百株左右,所需种植的区域虽然放烧过,算荒秃山,可经过几次雨水,茅草又疯长,现在基本还是在茅草中挖树窝,加上几乎都是乱砾石山,所以打窝很费劲。大家去林场参观了管理人员示范种植的样子,然后回来在管理员指定的区域,大家开始种松苗。这里只要劳力,技术难度倒没有,观感上能让管理人员认可就行。窝打好了之后,管理人员先来验看一遍,然后去领松苗栽。
种松苗是一项耐力活,一动手全身都在动,一坐下来可就不想动。种松苗的人还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 还有些女人。主人公体会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种庄稼的农活,没一会儿就腰酸腿疼,他看看同来的大伙,尤其是韩科,韩科已经皱着眉头,极力的忍着,手上已经起了水泡,坚持着挖窝,怕被他父亲责备,陆运红不可能表现得比他还差,挖了两个小时,挖了二十个窝,也没休息一会。林场的管理人员拿着尺子,从旁边经过,韩开佑忙递上支烟,忙请他验看,是不是符合要求,管理人员看了一眼,拿尺子戳了戳,就对所有的窝基本都认可。中午吃饭了,一行人回到韩科的外公家里,两位老人已经在家里做好饭,并且切好了香喷喷的腊肉,六七人饥不择食的吃着,足足将人家的一甑子饭吃光,然后休息两个小时,下午再出去挖苗窝。
下午的时候,几个年青人的胳膊都酸痛得无以复加,可韩科的父亲喊了一声,陆运红和大家一块,谁也不说话,还是齐刷刷的出去。大家的手上都起了水泡,陆运红和韩科两个最年青的手上还起了血泡,手碰到锄头就很钻心透骨的疼。其实这样的疼,熬过一天两天就适应了。
老人家房屋左边五六十米远的地方,是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溪沟,清澈的水流在这些地方弯曲回旋,形成了一个个不深的水坑,傍晚,大家挖苗窝完茶叶收工,和周围的人一样,就一窝蜂的跑到溪沟里洗澡,凉快得让人忘乎所以,没谁有什么礼仪讲究,洗完了澡,回到住处,两位老人早已经把晚饭准备好。
除了韩开佑和小猪儿,其它几人和陆运红一样,并不是两位老人的亲戚,天天吃人家的饭,主人公不心里开始不踏实。两位老人的白米很有限,几个人都觉得不应该在老人家家里白吃白住。晚上,两位上年纪的老人住要把屋里的床让给他们睡,大家怎么也不同意,让老人仍睡他们屋里,大家在堂屋打地铺。陆运红和韩科睡在一块儿,旁边睡着韩科的父亲韩天佑,主人公小心翼翼的问韩天佑:“五舅,我们在这儿是住比较长的时间,应该给舅公舅婆(他跟着韩科称呼)一个说法才行啊,米饭钱、柴火钱,还有菜呢。”
“嗯,你说的,这个我早想到,过几天给他们说,咱们离开的时候,给他们点钱就是。”
“不,我认为应该将米买来给他们,不然舅公舅婆有钱,也上哪儿去买米呢?还背不起啊。”
“嗯,运红啊,你考虑事情挺周到的嘛,很懂事啊。就照你说的吧,最后一天,咱们算一算,买成米给他们吧。其它的就随便给点钱,他们也不会计较的。”
韩开佑这样说,这样陆运红勉强安心。第二天,陆运红刚好种了六十棵,韩科只种了五十二棵,其它几个人都比他们种得多,五舅种了八十多棵。过了两三天,疼痛逐渐减轻,基本就适应了。可难受的事还在后面,并不是给钱或给米能从良心上解决就行的,老人家家里确确实实没足够的米饭,过了两天他们只能将玉米磨成面,掺在饭里,并且一顿比一顿掺得多,因为在这里,玉米才是他们的主食,而没把玉米作过主食的几个人只好拿出坚忍的意志,每顿强行的下咽,韩天佑毫不介意,他让大家要适应,出来是干活的,不是来享福的,不能挑食,在这深山地方,想挑食也没机会啊。两位老人七十多岁都吃得很香,让他们谁也无话可说。陆运红发现自己这次铁着心出来挣钱,胜过过忆苦思甜的日子,虽然有些后悔,还是教育自己,强力支撑着,每天计算着能够早日回去,只是嘴巴里不能说出来,没几天还是不得不适应了。
在这林场所在荒山野岭中,如果没有这次这么多人在这儿种树苗,那只有几户人家,是静得怕人的,除了猫头鹰的声音和夜蝉的叫声,就没有别的响动。而且,没有电灯,煤油灯一亮,总是吸引来无数飞蛾和蚊子,关上窗户,屋里又闷热得让人受不了,大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吃过饭,然后把席铺在屋前的敞坝里,在旁边上一把驱蚊草,让浓烟飘散,然后躺下,吹灭灯,拿着扇子,一边聊天,一边驱赶蚊子,然后渐渐入睡。他和大家一快,计算着每天的劳动成果,也是睡觉的时候必做的事,前后断断续续的种了四十五天,从林场管理员手里包来的小片区域才接近结束,他和韩科两人简直是天下大赦、拨云见日的感觉。
这次种松苗,陆运红一共收获九十一元工钱,韩科的父亲一百二十五元,韩科有六十八元,其它三位也都是一百多元。主人公接过这笔全凭自己劳动挣来的钱,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虽然苦累之后是快乐!按韩天佑的建议,原则上每人凑上十五元,其中他和几个大个的多凑点,韩科和陆运红每人凑十二元,陆运红说什么也要凑二十元,因为他发现自己现每餐吃得绝不比大人少。大家一共凑了一百零五元,准备给两位老人买米放在家里,平安村到最近的凤凰乡场有三公里路,并不近,而且全是乡村小道,买米也是难事。这天早上,刚好赶集,几个人早早的去了凤凰乡场上,东买西买,几乎买完整个乡场,好不容易凑到了一百斤米,两百五十斤谷子,然后再给二位老人割了两斤鲜猪肉,所有人背的背,挑的挑,给弄回来。两位老人感谢了许久,又留大家吃了午饭,然后六个人才告辞离开。
一个多月时间,没有理发,没有更多的换洗衣服,又是大热天,所有人都成了长发鬼,陆运红和韩科也折腾得如同个小老头,主人公晒得黑黑的,浑然不觉。带着史无前例的大收获,他和大家一块回到家里,才去五河乡去理了发,花两毛钱把自己简单收拾还原。这七十来元钱,是他来到世间第一次凭自己的能力挣的钱,是在没了大哥的支持,不得已逼出来的,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能自食其力了,顷刻间,信心高涨。
他挣的这笔钱,如果用于交纳下期学费,和预留生活费,同样是不够的,通知上已经告知学费十八元。每月菜票费至少要二十元,还有其它的零星开支费用,还有从县城到双宁,半价单向,慢车也要八元。总之粗算就还差近三十元,只能到学校看吧,有没有可以利用星期天找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