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走廊上的小孩少了很多,说话的声音也少了很多,我们朝楼梯走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太确认的声音喊道,“李优?”我仰头看向糖糖老师,糖糖老师也是一脸疑惑,接着那声音又继续问道,“是李优吗?”我跟糖糖老师随着转身,对上靠近楼梯第一间房门口的男孩,我敛起眉头,疑惑地看着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看到我的脸之后,嘿了一声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原来真的是你啊。”
糖糖老师疑惑地问道,“你是?你跟李优是?”那男孩走过来,笑着说,“不记得我了?我是陈挠。”听到这个名字,我瞬间震惊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孩,这哪里是英语培训班那群同学嘴里的那个陈“孬”啊,完全变了样,两个月前的陈“孬”总喜欢穿着一身灰色的上衣,头发遮住半只眼睛,嘴唇永远紧紧抿着,呆呆的,做事情笨手笨脚的,跟我一样是个走到哪都遭白眼的差生,还被嘲笑说是常青镇镇长的傻儿子,那个说在今年的英语竞技赛上要夺冠的差生。
眼前的陈挠穿着白色的上衣棕色的休闲裤,唇角带着笑意,眼眸里一片温和,哪来呆呆的样子。
糖糖老师邀请他一起去吃鱼,他双手叉进口袋里,懒洋洋地走在我的身边,我经过初初的震惊之后,问他,“你英语竞技比赛得奖了吗?”
他低下头,之前很长的头发如今剪成像张楚那样的碎发,搭在额头上,细细软软的,他笑着说,“得了,第一名。”
我震惊地下巴都要掉了,我记得他当时刚上培训班的课程时,连单词都认不全,“你是怎么办到的?”我现在还在苦命地学习中,他居然已经突破了一切拿到了英语竞技赛的第一名。
“暑假的培训过后,我什么课都没去上,专门攻英语,攻着攻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开窍了似的,记忆力在那一瞬间提了上来,虽然句子还不能自如地应用,但是我的脑袋里汇入了很多的单词,甩都甩不掉,竞技赛的时候,我拿了第一。”他抬头看着夜空,自嘲道,“做了五年的差生,总算咸鱼翻身了。”
我的心突地划过一丝酸楚,这种酸楚只有我这种差生才能够理解,我完全可以感受得到陈挠话里的无奈,培训班的时候他被嘲笑得最厉害,可见他在学校里,也是个不好过的差生,尤其他还是常青镇镇长的儿子,可是如今他翻身了,我呢?
得过一次画画的奖,得过一次那样的荣耀,看着李秀跟张楚的优秀,我也想优秀啊,也想翻身啊。
张轩不太满意陈挠的加入,到了烤鱼场,还一脸的不满,糖糖老师一边烤他板着个脸吃得最多,陈挠把鱼头挑开了,把鱼身给我,我说了声谢谢就接了过来,张轩一边吃一边看着我们,说,“四年级的英语竞技赛是我哥哥拿的第一名,你的第一名是哪个年级的?”
陈挠喝了口水,擦擦嘴巴说,“五年级的,第三名好像也是常青小学的,叫……什么来着,不记得名字了,是个很秀气的女孩。”
我咬着鱼的嘴巴停了,盯着碟里的鱼,五年级英语竞技赛常青小学长得很秀气的第三名是李秀。
输给了一个差生,难怪李秀一脸的不开心。
“哼!”张轩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吃鱼。
糖糖老师大概是烤了十八条,他自己吃了两条,我吃了四条,陈挠吃了两条,另外十条全进张轩的肚子里了,回程的路上,他撑着肚子说话都成大舌头,我跟陈挠在后面忍着笑。
陈挠说他是来标画的,明天有画展,他爸爸说他得奖了送一个礼物给他,于是他说他想要一副巩老爷子的画,但是巩老爷子的画不卖,所以他只能退而其次地来标巩老爷子第一任徒弟的画,所以才会出现在扬小调。
回到扬小调,糖糖老师上四楼去休息,我跟张轩也进了房间,陈挠看了看我们的房间笑道,“老师也太不会安排了吧,你们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还安排到一起住。”
本来我是没觉得有问题的,被陈挠这么一说,不由自主地有点怪异的感觉,但是我也不是很懂什么意思,倒是张轩哇哇大叫,直喊道,“关你什么事啊,阿姨叫我照顾李优的。”
陈挠拍拍脑袋,说道,“好好好,不关我事,李优,明天见啦。”说着他就离开我们的房间。
我走过去把门关上,在桌子上拿了一包纸巾就走进房间里,看都没看张轩,刚关上房门,门就被敲响,我忍了忍,才去开门,门口站着张轩,他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神情,可怜兮兮地说,“我好像吃坏肚子了。”
那一刻我真想把他一脚踹下楼去,刚刚还说要照顾我,现在这样是叫我照顾他的意思?
我怎么会照顾人,在家里,都是李秀跟妈妈照顾我的,在学校里再不济也有郭晶跑前跑后,还有张楚时不时地帮我,想到张楚,我胸口一闷,死死地压抑住那在脑海里想他样子的思绪。
笨手笨脚地拿了药片给张轩吃,倒了水给他差点泼他一身,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是趁机报复似的。
说实话,我就是不会照顾人而已,太勉强了,不过他吃了药片在沙发上躺了一会,脸色总算好了一点,他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说,“幸好妈妈在我包里塞了这个药片,不然就完蛋了。”
我直翻白眼。
敢情张楚的妈妈知道张轩就是一只会吃的破孩子,出门也得带着药片才行,真是有先见之明。
我没再管张轩,回了自己的房间,到房间里配的浴室里冲凉,冲了凉还得洗衣服,我的手压根就没力,搓了没两下就不搓了,拧水的时候怎么拧都不干,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勉强把水腾干了些,但是还是一直滴水,我懒得理了,走到阳台上把衣服吃力地挂上去,就收工了。
躺回床上,感觉浑身都脱力似的。
这里的房间灯光很亮,照在脸上再也看不见半丝月光,莫名地竟然有点想念家里的那个房间,以及我窗边经常出现的那半截月光。
我一直认为,我离开了父母的身边会很开心的,再也不会想起他们,会带着仇恨在外面逍遥快活,可是心里那股淡淡的想念竟然出现了,我慌地把自己捂进被子里。
门再次被敲响。
我闭上眼睛装睡,可是敲门声依旧一阵一阵的,恍惚间还能听到李优李优这样的喊声。
我刷地一声坐起来,滑下床,冲到门边,一把拉开门,狠狠地瞪着门口的人,张轩愣了好半会,肩膀都缩了一起,才喏喏地说,“我……我想帮你拧下衣服,女孩子没……没什么力气。”
“砰!”我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了,瞪着门,半秒后,我又把门打开,他还呆呆地站着,我不满地说,“进来!”说罢我就返回床上,躺着,眼睛看着他顿了顿脚步进门来,拉了张椅子到阳台,踩上去,随后伸手拧了拧衣服的下摆,刷地一堆的水顺着他的手流下来。
就这样反复地拧着,很快他就拧好了,下了椅子,朝我说道,“我妈妈说衣服要是不拧干,会变得皱巴巴的,穿起来特别丑,每次在家里都是哥哥替我拧的,我这次拧得可能也不是很干,等我再长高一点就好了。”
我看着他,半响后嗯了一声。
他抿抿嘴,朝门口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说,“谢谢。”他立刻就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不用谢!”
我猛地就将枕头砸去。
他跑了,顺手带上了门,被他这么一闹,我那些思绪都缓了下来,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准备迎接在扬小调的第二天。
第二天,张轩一早就在门口喊我,我迷迷糊糊地起身,刷牙,换衣服,把钱塞进口袋里,然后顶着一头鸟窝出了门,张轩嫌弃地看着我的头发,“你能不能先梳好头再出来?!”
我迷迷糊糊地转身,进了房间,用水把头发压平,然后又出门,我的头发是天然卷,早上起来不弄就会卷得乱七八糟,我基本很少去弄它,这次也没弄好,张轩找了个梳子给我,叫我梳好了再出门,我很想把梳子□□他的嘴巴里,不过我想到等下会有很多人,还是把头发梳了梳才出门。
刚一出门,就看到糖糖老师朝这里走来,看到我们温柔地笑道,“还以为你们醒不过来呢,早上有个画展,你们跟着其他的人一起看看,下午就有课了,记得带上你们的画本。”
说着他就带头走下楼梯,我们紧跟着,其他房间的门陆陆续续地开了,那些有着天赋的小画家一个一个地闪出房间,随着人流也下了楼梯,一时间昨天晚上一直很安静的一楼此时叽叽喳喳的聚集了不少的人,远远地我看到陈挠朝我们挥手,糖糖老师问我们要不要跟陈挠一起,我还没有回答,张轩就摇头,“不要。”
糖糖老师嗯了一声,转身带着我们朝扬小调的后院走去,后院是个大型的画室,此时画室里全挂满了画,满目琳琅,眼花缭乱。
那些画五颜六色,有纯黑的,有纯白的,也有纯蓝的,更多的是各种颜色搭配成一幅画,画室里有个专区,叫《孟宴》,介绍的标签上写着头街:中国人性画师创始人,巩凡弟子首席。
陈挠走过来,笑问我,“你猜我会想标哪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