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知道李秀跟张楚一样,他们都要去参加英语竞技赛,这个比赛每两年一次,市里很重视这个比赛,常青小学更加重视,荣誉可以为学校带来修建跟发展空间,做一所百年老校太长久,只有培养出优秀的栋梁学校才会有价值,我在小镇的时候,只觉得小学的英语只要会a就好,初中的英语只要会几个单词就好,高中的英语只要会句子就好,但是来到常青小学之后,我才知道,a那是一年级跟二年级的事,三年级开始就要接触单词跟句子,他们参加竞技比赛的懂得要更多。
所以李秀这一个多月全在下课后进行密封式的学习,张楚的英语成绩比李秀的强点,所以他相对来说就不用那么密封式地学习,才有时间继续教我数学,但是在准备出发比赛的前几天,他也进入了复习学习做题的阶段。
我的补习就停下了。
不用补习,我的时间就多了,下课后,我总是把包丢在教室里,然后跑到堂西街去看樱花飞情,现在樱花飞情是整条街除了游戏厅最热闹的地方,晚上总聚集了不少的小孩买水吃冰激凌,店里的漫画换了一批,最近有一部新的漫画,叫《美少女战士》刚刚连载,素贞阿姨说她挤了很久才抢到这部漫画的第一册,一口气拿了五本。
新上架的漫画的封面是个黄发有两个红宝石耳朵的女孩,一身超短的水手服蓝白搭配,修长的长腿下穿着一双红色襄着月亮形状的长靴,我对漫画一直都是喜欢,但是配着字的,我很少看,也看不懂里面纠结的情情爱爱,但是这本的封面让我喜欢了,我带了一本回家。
拎着丑陋的黄色包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几次想丢掉手里的包,我真的很讨厌这个颜色,想到压在箱底的钱,我觉得我应该换个包了,换个我喜欢的颜色的包。
回到家里,气氛让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柔和的灯光打在爸爸妈妈的脸上,爸爸的脸色非常难看,妈妈压着他的肩膀神色不安,李秀已经回来了,她拿着包站在一旁,匆匆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朝楼梯走去。
“站住!”爸爸喝道,我停下脚步,捏着包的手一紧,“你刚才去哪里了?你最近不用补习都没准时回家,你到哪里去了?!”
我看向李秀,李秀撞上我的视线头又低了下去,马尾垂在她的两侧,扫着她的脸,快两个月了,李秀很少再跟父母告我的状了,时间一长,我都快习惯这种没有危机的日子了。
“回答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你到堂西街去了,你还把家里的冰箱带到那里,你又跟我撒谎,你总是在撒谎!”爸爸说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他的肩膀被妈妈压着,不能动弹,脸部极其扭曲,那双时常打我的手捏成拳头,青筋暴起。
我下意识地抓着楼梯的栏杆,对上爸爸的眼睛,“我是到堂西街去了,但是我没做坏事,那个冰箱我是收了钱的,我卖给素贞阿姨的。”
“哇啦!”茶几上的茶具被爸爸扫落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我的膝盖一软,差点摔在楼梯上,他指着我吼道,“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要冰箱去帮谁谁谁,现在你又告诉我,那个冰箱你拿去卖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家店之前是小霸王那群人经常呆的地方!”
“李优,你下来!”他越说越生气,挣脱开妈妈的手臂,妈妈呜呜地拉住他,“好好说好好说,别这样!”
“李优,你下来!”爸爸推开妈妈,指着我,仰起的头像是一头野兽,只要我退一个阶梯我就会被他吞咽进肚子里,他每一句下来都让我害怕,我捏紧拳头,伸手抓了神台上的香台,朝楼下摔去,哐当一声,整个世界安静了,爸爸下意识地朝后躲了一步,我冲着他吼道,“李天助,你还想打我吗?!”
说罢我不等他反应,冲下楼梯,冲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朝我的脸上撞去,“来阿,你除了打我,你还会干什么?你就只会打我,来打阿!”我的力气不够,他的拳头很硬,我拉扯过来,他则一直后退,在那一刻,我看到他脸上绝望的神情。
妈妈哭了起来,她拉住爸爸,“好好说,别闹了,这样真的好累。”
李秀来到我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衣服,“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转身,一扬手,一巴掌就打上她的脸。
世界安静了。
下一秒,我被人转过身子,一个巴掌相对不过两秒扇上我的脸,打偏了我的头。
我瞪着他。
心里如刀绞得痛,李秀动不得,但是我随时可以打骂,这就是我跟李秀的区别,我只是打了她一巴掌,爸爸就还了我一巴掌,她说当我是妹妹,却把所有不该说的话都告诉了爸爸,她认为这是对的,却每次都因为她,我才会被爸爸打,甚至打进了医院。
“李天助,你去死!”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丢下手里一直捏着的包,朝门口走去,妈妈死死地拉住我的手,“优优,优优,不要这样,听妈妈的话,都是你爸爸的错,让妈妈看看你的脸。”
我一直往前走,但是她拖着我,我走不动,我俨地转身,看向妈妈,“你不是说你会保护我吗?可是你让他打我了,我打了李秀你心疼对吗,所以你觉得我也该受这一巴掌对吗?”
妈妈愣了,接着她嚎啕大哭,手却死死地不肯放开我。
我安静地看着她哭。
李秀在身后也小声地哭了起来。
爸爸摊在沙发上,掩着脸,家里一如既往地不得安宁。
夜里,我坐在窗边,眼睛盯着画本,下一秒,我拿起画笔,疯狂地在本子里画着画着,画到不知到什么时候,我猛地一抬头,李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她被我猛地一抬头吓到了,直往后退了几步。
透过半丝月光,我看到她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妹妹,我,我看到你的画了。”她的声音暗哑,显然是刚才哭得太厉害,我冷笑,随后把本子合起来,在她的注视下,摸上那半边已经消了肿的巴掌印,她的眼眸里快速地闪过愧疚。
“你,你的画是不是在骂我们?”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把画本往抽屉里一甩,倒头就躺下,随即翻个身,背对着她。
我那画里确实是在骂她们,用画跟字交织在一起,像漫画那样宣泄了今天晚上的灰暗。
“对不起!”身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带着哭腔。
李秀永远都只会道歉,她以为对不起万能,说了就能解决一切,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伪善的人。
第二天,我跟李秀一人带着一个巴掌印进了学校,许多人看到了,蜂拥上来将我挤开,关心地询问李秀,脸怎么了,痛不痛,被谁打的,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不小心地都看向我,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时,她们露出活该的表情,一转过头对着李秀,又转换成关心的表情。
李秀想挤出人群来拉我,我加快脚步朝楼梯走去,还没走两步,包就被拉住了,我转头,对上张楚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你姐姐的脸怎么了?”他关心地问道,我眯起眼看了眼不远处被蜂拥的李秀,很想问张楚,因为挤不进去问李秀,所以才来问我的吗?“她脸上的巴掌,是我打。”我带着恶意的笑说道,他愣了愣,帅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然后指指李秀的方向,“那,你的脸,也是她打的?”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既然他要这么想,我点头就是了,他顿时如咽了只苍蝇那般怪异地看着我,随后说道,“李秀……不太像会打人的样子。”我顿时浑身一阵发冷。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秒两秒,随后我冷笑着转身,朝楼梯跑去,他又在身后叫了我。
我如疯了似地跑进教室里,狠狠地坐在椅子上,郭晶被我的动作吓到了,急忙挪到我身边,问道,“你这么晚才来,我都以为你迟到了,哎,说话呢,你怎么了……嗷!你的脸?谁那么可恶打的?”
我推开她疯叫的脸,趴在桌子上,低低地说,“别喊我,别问我,我想睡一觉。”
郭晶摸摸我的头,“睡吧,孩子。”
我嘴角抽搐,可以想象,郭晶的爸爸一定常这样哄她睡觉,我真羡慕郭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