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城
已是傍晚,雨已渐渐停下,只是天空尚且有些阴沉,徐行身形微顿,自空中飘飘然落下,将吕奉宁放到一旁,脸色就有些苍白,闭目调息着。
“这位公子,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抓俺老吕?”吕奉宁后退几步,惊异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徐行抬眸,淡淡撇了一眼吕奉宁,“你大祸将至,却不自知,真是可笑。”
吕奉宁闻言,涩声道:“不知公子之言何意?”
“你可记得吃掉的那条海蛇?”不等变了颜色的吕奉宁,出言询问,徐行就解释道:“那海蛇是一妖,后面还站着一尊元神大妖,你当为何那后面那妖对我等二人紧追不舍?”
“这……怎么可能?”吕奉宁目瞪口呆,虽心里已信了六七分,仍下意识否认:“那不过寻常一条蛇,怎么会是妖?若是妖,又怎么会被我抓住?”
徐行暗中摇头,这吕奉宁却是一个心志平常不过的普通人,果然这道意只是偶然凝成吗?
看来,回去后要问问李道长了。
“你既已脱险,短时间内就不要再回莒县了,我也有事,就先告辞了。”徐行这时已调息恢复过来,丹田躁动的法力即平静如水,方才因着地自动护主,虽无大碍,但法力就岔着一些。
眼见徐行转身要走,吕奉宁恍然惊觉,连忙唤道:“公子,救命啊,还请救俺老吕一命!”
说着,跑到徐行面前,连连作揖道:“公子,还请发发善心,救俺一救!”
徐行皱了皱眉,道:“我先前已出手一次,就险死还生,再说你只要远走他乡,也不必担心身家性命。”
吕奉宁脸色变幻,讨好笑道:“公子,老吕知道有些得寸进尺,只是俺方才想了想,之前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吃了一条蛇妖,顿时遭了大祸,若是以后俺老吕再难忍口舌之欲,岂不还要如之前那般?”
“那你待如何?”徐行想了想,似是这么回事儿。
“公子,您是神仙人物,但想来也缺着仆人鞍前马后,处理着琐事,不如让俺跟着您吧。”吕奉宁见徐行沉吟,当即趁热打铁道。
“你?”徐行闻言就打量了吕奉宁一眼,此人四十余岁年纪,身长七尺、体形魁梧,方面阔口,颌下蓄着短髯,憨厚面容上,时而可见着一丝狡黠,“你是王员外的仆人,怎好另投他人?”
吕奉宁果然脸色纠结了下,不过想了想,就喟叹道:“公子有所不知,俺和王员外,名为主仆,实则是友人,十年前,俺因受着王员外恩惠,故而甘心给他驾车驱使,俺若将利害告知于他,王员外不会阻拦不说,还会赠送银两。”
言及此处,就道:“公子就算不收俺,俺也会离开王员外,若是因此给他惹了祸端,俺于心何安?”
徐行又审视了吕奉宁许久,沉吟道:“我家中的确少了位劈柴挑水的下人,你若愿屈就,就随我一同走吧。”
其实,还是想起徐千雪做饭时,还要劈柴挑水,着实有些辛苦,这吕奉宁之前在大户人家为仆,应是个有眼力见的。而且,若能近处观察其人道意为何而凝,也有助于他早日种道圆满,凝结金丹。
吕奉宁闻言大喜,感激不尽道:“多谢公子!”
徐行又叮嘱道:“只是你性嗜蛇,我家中尚有亲眷,你平日捕蛇、食蛇当需要回避下。”
“这个,俺老吕自是知道,在王家时,从不敢惊扰了夫人小姐。”吕奉宁拍着胸脯保证道。
……
……
玄渊观·后山
徐行领着吕奉宁回到家中,已是夜幕低垂、掌灯时分。其时,廊下徐千雪听到院中动静,莲步轻移,走到廊下,轻笑说道:“阿弟,我还当你今日不回了呢?”
转而又看到一旁的吕奉宁,就问:“这位大叔是?”
“这是老吕。”徐行寻了个椅子坐下,随口道了一句。
吕奉宁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憨厚笑意,抱拳道:“大小姐,俺老吕是公子新收的仆人。”
徐千雪将疑惑目光投向徐行,徐行端起茶碗,喝了杯茶,轻笑说道:“院中一些杂事,都可以交给老吕,姐姐也能闲下来,读读、写写字,做做针线女红什么的。”
“你啊。”徐千雪嗔白了徐行一眼,不过总归是弟弟心疼自己,也就没再说什么。
徐行起身,给吕奉宁安排了住处,道:“老吕,明日,你着人去送封信给王员外。”
“哎。”吕奉宁爽快应了一声,暂且安顿下来。
用罢晚饭,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气放晴,经过二日的春雨滋养,万物复苏,生机勃发,鸟雀的清脆啼鸣声在林叶间响起,欢快啁啾。
床榻上,徐行双手下压,收了功,长舒了一口气,目中粲然神光闪烁几下,转而如常。
正打了一盆清水洗漱,却听得身后传来徐千雪的声音,“阿弟今天就在家中,别到处乱跑了,济宁府的史孝廉携着家眷上香,或会登门相谢前日搭救府中千金之情。”
徐行拿着毛巾擦了擦脸,回头笑道:“这就是姐姐这二天,心里念念着隐瞒的事?”
徐千雪眸中闪过慌乱,惊疑不定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已确定。”徐行轻轻一笑,眸光垂落,看着腰间做工精致、色泽淡雅的荷包,轻轻一叹:“不过见见史家小姐也好,将这东西还给人家。”
“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徐千雪挑起修眉,俏脸上带着愠怒,凤眸怒瞪着徐行。
徐行笑了笑,眸光流转,转口道:“我方才和你开玩笑呢,都悬佩了几天,这要再回去着实有些不像话。”
“这还差不多。”徐千雪转怒为喜,道:“那连城小姐,你也见见,看合适不。我这两日寻着前院玄渊观中道士问过,说龙虎山天师府,也有不少道侣共参大道呢,姐姐这辈子也不指你为官作宰,就算你以后要出家,我也都随你,但你总得给徐家留上香火才是……”
徐行听得头昏脑胀,于是闭了听觉,果然清净许多。
徐千雪见徐行神情没有昔日的不耐,偶尔还频频点头,只当徐行终于转过弯来,更是欢喜,自屋中取过一件崭新的士子青衫,欣然道:“你一会儿赶紧换上,别怠慢了人家姑娘。”
徐行也适时恢复了听觉,闻言,心头腹诽:“姐姐还真是……你知道史家怎么想的?怕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