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屹回府后,趁着夜色又一次来到清泠居。
清泠居笼在朦胧的月光中,凄清幽暗。
短短几日,主人离府,它就像个被抛弃的人,独自寂寞在暗夜里。
他缓缓推开门,吱呀声在黑暗中响起。
他提着灯笼跨进门,眼前仿佛出现往日里,慕杨围着他打转的情景。
“大人,您回府了?妾今日做了糖醋鱼,是您喜爱的。”
“大人,新的常服做好了,妾交给大川了。”
“大人,您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大人……”
耳边都是那管清泠泠的声音,不断唤他大人。
他走到桌子中间的圆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那柄亲手打制的紫檀发簪。
发簪沾着他的体温,一直好好地收在怀中,却始终没能送出。
他重新将簪子包起来,塞进怀里。
刚转过身打算离开,蓦地一顿。
屋外,是静宜公主,正含泪凝望着他。
他皱了皱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殿下,夜深,回屋吧!”
说完,便想离开。
静宜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大人,静宜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多年,静宜的心里始终放不下大人。”
韩屹冰冷的眸子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他用力袖子扯了出来,紧接着连退三步,“殿下慎言,告辞。”
“为什么?”静宜上前一步,还想拉住他,他侧身跨出一步,堪堪躲过,“当年,我求你,求你怜惜,求你怜悯,明明你对我是有感情的,你会在先帝责罚我的时候,为我说话,你会……”
“殿下,”韩屹打断她的话,“助您脱困是臣子的本分,与旁的无关。”
静宜目眦欲裂,不甘地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柳慕杨可以,我不可以。明明我才是公主,柳慕杨不过是个乡野出身的低贱女子……”
“住口,殿下慎言,慕杨是本官夫人,何来低贱之说。”韩屹语声冷厉,说完甩袖而出。
静宜公主委顿在地,痛哭失声,“我是公主,我才是公主!为什么,你们眼里只有慕杨,没有我?
我为大豫受尽苦楚,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慕杨隔日才知晓,太后竟然为了她,在长宁宫门口,竖起了拒绝首辅入内的牌子。
她瞪大双目,不可置信地听着禾的禀报。
禾安慰道,“夫人,不必挂心,圣人昨日已命人取下了牌子。”
她却依旧急切地找到太后,试图劝解,“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若因慕杨而惹得您与首辅不和,慕杨万死难辞其咎。”
“不得胡言乱语!年纪轻轻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太后打断慕杨,“司衣,为韩夫人量体裁衣吧。”
慕杨这才发现,殿上还站着不少尚服局的宫人。
“殿下,慕杨衣衫多着呢,不用制了。”
太后佯装发怒,“你那些衣衫,可都是在首辅府制的,哪能和尚工局的比,白白掩了你的容貌,穿丑了。
更何况,马上便是宫宴,咱们慕杨合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哀家还要为你择婿呢。”
太后理所当然说着为她择婿的话,浑然忘记了如今的慕杨还是首辅夫人。
司衣笑吟吟地站着,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早就听说太后殿下宠爱慕杨,今日亲见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夫人美貌无双,神韵竟与太后殿下有几分相似,穿清浅些的颜色,定然风华绝代,京中无人能出其右。”
她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哪料话音刚落,太后殿下却无比高兴地说,“可不正是,司衣说得有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