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件事,知晓实情的人大多都死了,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便也在没人知晓,同他生母的尸身一道埋进了泥巴地里。
此时此刻的夜曦也已经醒了,他只记得自己为了躲避大火跳进了水里,不会薅水的他沉了下去,是谁救的他他也不记得了。
但是昏迷的时候,他似乎隐隐约约听见烛阴在和旁的人说话,低沉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他似乎是在求人,求着何人,为谁而求,他却不得而知。
夜曦知单凭他一人是攻不下精族的,索性就一个人摸索出林子的事,走到一半,却是夜颖领着一众妖在林子里寻见了他。
见他浑身是伤,浑身湿透还发着烧,杵着虹貅剑步履蹒跚硬生生将这长林踏出了一条血路,她便莫名心疼。
一怒之下,同精族撕破了脸,屠了他满城,背着夜曦生生杀上了殿宇,尸骸遍野,他把精族的族长生生钉死在王座之上,这才发觉精族还有一人却不在族内。
精族的大祭司,真正的始作俑者,夜颖恨得牙痒痒,只盼着那人别有朝一日让她逮到,敢动她的人,她定要他死生不由己!
屠了精族,她便将夜曦背了回去,让玉琼替他瞧病,他发着烧又着了凉,夜颖只得找了好几床裘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替他裹着发汗。
她给他灌姜汤驱寒,守了他一宿,可这一宿他却都听夜曦叫着别人的名字。
“烛阴……”或许是害怕,亦或许是冷,夜曦迷迷糊糊的紧紧拽了拽被子,又颤声道:“不能死……他不能死……”
“救他……”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颤抖的死死拽着裘被,高声道:“谁能替我救救他?!”
“救人?”
夜颖顿时恍了神,她低头看着床上这个病的脸色煞白的家伙,顿时觉得他大概出门着了趟凉,倒把自己脑子烧傻了。
夜曦从来到这里就没出过妖族,同林清尘那会儿是他第一次出去,烛阴是谁她不知道,但单凭林清尘昔年在九重天得罪月半仙君惹下的那一身骚,傻子都知道精族派人是直奔着他去的。
只有夜曦这个傻子,自身难保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去救人!
那一瞬,她真想把他的脑子剖开来看看,究竟里头灌了水还是长了霉,能糊成这副模样他也是前无古人了。
夜颖也不知自己守了他多久,夜半三更的,她终于是撑不住了,手撑着脸颊晃晃悠悠的趴在夜曦的床边睡着了。
偏偏夜曦那时半梦半醒间做了个噩梦,他梦见烛阴被九重天的人当成林清尘生生的抓了去,火烧雷劈,如腕般粗壮的锁链穿透了他的琵琶骨,那些憎恶他的人,拿着一把把锋利的剑,刺他咽喉割他血肉,偏他还笑的出来。
那笑容,如霜雪间傲然屹立的梅花,柔弱且孤寂,无助得让他心疼。
他被梦惊醒,方起身那敷额的白巾便从夜曦额间掉了下来,幸得夜曦眼疾手快将白巾接住了,才没让它将身上珍贵的裘被给打湿。
夜颖就趴在他床侧,见夜曦醒了,才恍恍惚惚的揉了揉朦胧的眼,打着哈欠低声问道:“醒了?”
“嗯……”夜曦低声应了声。
“还烧么?”夜颖嘴里问着,可自己又不放心,还是准备伸手去摸夜曦的额头,却见夜曦脸色一僵,毛骨悚然的浑身一颤,躲开了夜颖的玉手。
夜颖顿时脸色一僵,脸上越发挂不住笑了。
“妖主……”夜曦拽着裘背,轻声道:“我想救一人回来!”
他犹豫了半晌,又道:“救回来,藏起来……”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夜颖低眸看着他,蹙着眉,十分不悦。
“我知……”夜曦低声叹道:“但他身上还藏有一人,那人是无辜的,他还救了我……”
“你是傻的么?”夜颖瞪了他一眼:“任谁救你都是好人?所以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也要去救他……”
“是……”夜曦迟疑了半晌,低声道:“他于我有恩,不可不救……”
“好好……当真是好的很!”夜颖气急,转身就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怒道:“你要去救他便救,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终是九重天要的人,你若再被他连累,不论死活我可是再不会去救你了!”
只听得夜颖冷哼一声,便摔门而出,夜风微凉吹得木门“嘎吱”的惊叫着,夜曦受了寒背脊一凉身子便不住的颤。
但一想到烛阴,他又放不下这个心来,便换了衣裳裹了皮裘斗篷御剑去趟九重天,问了不少人,却也没打听到九重天来过生面孔,只听说月半仙君闭关,前两日派苏辛去了趟人间办差。
想来,那烛阴多半是被他带走了,可两人皆不在九重天,那除了九重天外,烛阴最有可能被苏辛带去的地方就只有被灭门的浮生派了。
“多谢前辈告知!”他同人拜了拜感谢了一番,便又匆匆御着剑向浮生派赶去。
那被他问的仙人只觉得奇怪,这人都病的面无血色了,裹着个狐裘咳嗽不止,偏还御剑跑得那么急,也不怕凉风吹多了直接病倒了栽下剑去。
这一路,夜曦一直裹着狐裘拽的紧紧的不敢撒手,虹貅剑载着他一路疾驰,可他站在剑上颤颤巍巍的还得使灵力御着剑,直到了浮生派那一路却依然是强撑着爬上去的。
夜曦在知空林没找到他人,在子偕殿的遗址也没找到烛阴,他强撑着他孱弱的身子骨,翻了一座又一座峰,恨不能将整个浮生派倒过来抖上两抖。
最后,终于在平阳峰找到了烛阴。
此时的烛阴被捆仙绳缚住,倒吊在树上转着圈,转得他头晕目眩的眼睛直冒金星。
“你到底说是不说?”夜曦远远的便听见了苏辛的声音,见苏辛拿着把乌剑架在烛阴的脖子上,本来因为发烧晕晕乎乎的他,顿时便被吓得清醒的几分,慌忙向着苏子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