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那流言对苏昂只是一种调笑,说不定还能渲染杰风流,然而对广良人这等女儿家来讲,却彷如胭脂马挂了笼头也上了缰绳,女儿名节不比山轻。
然而此时,广良人却蹙起黛眉,倚着柱粱,身娇体软的哽咽道:“只是先前气不过,编排苏郎一次罢了,可如今他要做吏,又是县公的弟子,不然,咱们就算了吧,别惹急了他。”
“怎么能算了?这等前途无量的好妹婿,为兄自己舍不得,也为你舍不得。”
把胳膊肘搭在大椅扶手上,广腾以手扶脸,难得的笑出了真正的开心。似乎被驴撵他不生气,苏昂能做吏,躲过他的掣肘更不生气,反而特别快活了。
也确实如此,苏昂的前途越好,就证明他的眼光越准,在他看来,逼迫苏昂只是一种游戏,赢了会得到一个十佳妹婿,输了的话,莫说笑,他广腾何时输过?
“哥哥,算了吧。”
只觉得苏昂大不一样,广良人想再劝一句,也有说出自己下过黑手的冲动,但张张嘴,还是没能出口。
自己的哥哥自己清楚,如果说了的话,广腾反而会下死手,因为广腾不怕苏昂记恨他自己,却害怕有人记恨了她广良人。
痴实人苏呆子,她巴不得杀掉。
但是苏昂,她的苏郎,她舍不得。
“好妹妹,为兄一定把苏家子推进你的闺房。”
再笑了一句,广腾站起来,展开双臂,广良人就过去给他穿戴铠甲,等穿好了,接着笑道:“既然苏家子做吏,我暂时不找他的麻烦,就当给他庆贺。正好也腾出工夫,去看看金家人要做什么。”
金家人?广良人的俏脸顿失颜色,那可是北聚郡金家!
眼看亲妹妹担心的神色,广腾拍拍自己妹妹的肩膀,快意一笑。
不过是金家的子弟而已,他广腾怕过谁来?智有智取,力有力敌,世间这所有的一切,哪个不存在于男儿手掌之中?
不管是金家人还是妹婿苏昂,
好男儿,万物皆可取!
窗外,柳条儿泛着晶莹,如饮月华流光。
手捧竹简,苏昂正在读,而《鬼灵精怪通史》有言,世上一切物吞吐日精月华、天地灵气,都是可以成为鬼灵精怪的。窗外的柳条确实在吸纳昨夜的月华,但在镇碑的压制下,很难诞生灵智。
《鬼灵精怪通史》记载八十鬼灵、三百精怪,洋洋洒洒数万言,足足耗费一百六十三卷竹简。苏昂刚刚到家,就有士卒押送两辆牛车,把这些竹简送了过来。
同时送来的还有瑶国律三十卷,包括《捕律》、《食律》、《工人程》和《关市律》等。
苏昂也仔细看,细细品读,瑶国律只扫上一遍,主要是《鬼灵精怪通史》。
“咦?有趣!”
凝神注目的苏昂忽然赞了一声,发现上面记载的和前身记忆里的有些不同,前身看过关于鬼灵精怪的籍,但看到的是一卷阴暗、满篇血腥,瑶国官方大肆渲染鬼灵精怪的危害,而这送来的竹简,反而着重‘该杀和不该杀’两种区别。
就比如常见的柳傀和荞中怪。
柳树吸收日精月华,日子久了会产生柳傀,柳傀其实是一种伥鬼,实力低微,主要靠数量一涌而上吞噬人的魂魄,但如果产生柳女,则会压制柳傀,让柳树林变成杰喜欢的宝地,读时心朗气清。
再说荞中怪,则是荞麦堆积久了,从而产生的一种精怪。人吃荞麦,荞中怪就吃人血肉,其中不分善恶,只分立场,但如果产生荞魅,立场就可以改变,而且荞魅刚刚诞生的时候如同鸟卵,滴血上去,会一生忠诚主人。
另外还提到了:鬼灵精怪多是母系社会,很难产生女性,而女性,是它们天生的领导者。
神庭之中,唐伯虎扇动八美图折扇,笑道:“你做了吏,就是踏上‘治国’的道路了,要多看些鬼灵精怪的事情。”
听得恩师的建议,苏昂点点头,也不由发笑,还记得县考时,自己想写‘天下大同’之类的章,结果嘭的一声,那是特别尴尬。
所以读要读精读懂,只有念头就赶紧做,是莽撞而不是勇武。
想到这里,苏昂继续读。
而此时,院门忽的从外面被人推开,仲嫂绛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扯嗓子就喊:“小叔子,你给嫂嫂出来!”
“在呢。”苏昂把窗户开大了些。
刚喊着苏昂出来,见着人了,仲嫂绛反而怔住了,不说话,紫红色的眉眼高高挑起。
苏家已经有钱了,然而作为管家婆娘,她还要开源节流。
这几天,仲嫂绛一直追讨外面欠下的钱粮,走马苏家以前可是大夫苏家,少不了外面有些账目,自从苏昂考上榜魁,差不多都拿回来了,但有两家厉害的,死皮赖脸一定要欠。
一个是东山亭的商贾王家,一个是县城走马陈家,而就在前些日子她登门讨账时,两天闭门不见的王家家主衣衫不整的匆忙出门,迎她进去奉茶,连本带利一起结清,还恬着肥脸一直贺喜。
恭喜苏家嫂嫂,您家三弟拜了县公大人为师,掾大人提名,县公大人应允,这是要做吏了!
吏拜东山亭亭长,这,还请多多照拂。
仲嫂绛还记得苏家没落时王商人的高高在上,更记得苏昂考上县考魁首后王商人也要闭门不见,可那时王商人一脸羞赧、一脸奉承、一脸阿谀的迎她进门,再送她出门,连本带利还上的欠账,如今也都在家门口堆着。
“好个小叔子,让嫂嫂看看还认不认识你。”仲嫂绛快步过去,中间一拐,又推了苏尔一起。
两人到达苏昂的窗前,苏尔伸出手,苏昂就弯下身子,让苏尔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刚晋升秀才就要做吏了,以后家里有你,为兄也安心。”苏尔蔚然感叹。
苏昂把手放在兄长的手上。
看着这两兄弟,仲嫂绛乐得眉眼越发紫红,瞳孔都有些蛇一般的竖起来,对苏尔笑道:“小叔子要去做吏,总归是在外面,嫂嫂把陈家那边的钱粮也讨回来,多准备些行礼,让小叔子在外面也过得舒坦些。”
苏昂不由发笑:“还没做吏呢。”
做吏,可不是说说就好,还需要通过考核。也巧了,三日后就是陈安县统一的吏员考核,时间很紧,所以公孙抚派人送来瑶国律,也叮嘱过苏昂:随时可以向他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