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没事。”何月道,“他吃了点油腻的东西,就不舒服。倒是请一位大夫来瞧过了,说是脾胃不适,开了药喝下去以后他就吐。人倒是能说会儿话,接着就这样一直昏睡,也不知道是快好了还是更严重了。”
程轻缣把完脉,还上前掀了掀裴长洲的眼皮看了看,又检查了他的鼻子嘴巴等处,才坐下来,打开药箱子拿出一个布包,布包展开,是一根根银针。
“他受过重伤,表面上看,是好得差不多了。其实要全部恢复,至少得花几年的功夫调养才成。加上他郁结于心,对身体更是大大不利。”
“你能不能给他开调养的方子,按时来给他看诊,调整药方?”何月提出请求,“别的大夫我不太信得过,唯指望你了。”
程轻缣道,“这倒不难,我是大夫,只要病人付银子,我辛苦一些倒无妨。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小姐可否解惑?”
何月问,“什么事?”
程轻缣点了灯,将银针先在火上过一遍,等凉透了再扎到裴长洲的身上,“你为何伤完他,又要治他?”
何月被程轻缣这个犀利总结默了默,“我是为了他好。”
程轻缣难得叹了口气,“我可不见得,再这样折腾下去,他这条小命迟早要交代在你手里。”
“程大夫,你成过亲吗?”
这话题转得太快,程轻缣差点反应不过来,“还没有,怎么了?”
何月就指指自己,“你觉得我如何?”
程轻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
何月看了他一眼,“若我俩成婚,他应该就能慢慢放下了吧,要是你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将我休了便是。”
程轻缣手一抖,手里的银针差点扎错了穴位,“我可不敢,那京城百姓的唾沫星子不得把我给淹死?”
“他胸中御姐,其实受的是情伤,情伤也是伤。你身为大夫,当然要以救死扶伤为已任不是吗?”
“你这歪理还挺多,我要是把他救下,就轮到我无药可救了。”
何月表示很古恼,想找个人做场戏怎的就这般难,她都被人拒绝两回了。
程轻缣给裴长洲扎完针,对她道,“他身上都湿透了,得给他清洗一下,换身干爽的衣服,有利于恢复。”
何月闷闷地答,“知道了。”
“我有个事得提醒你一下,他这几个月喝了太多药,伤了肠胃,所以饮食要特别注意,包括调养的这几年,他的身体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何月不解就问,“这调养着,身体不是会越来越好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调养要喝药,是药三分毒,哪怕是补药,对身体多少还是有些损伤。举个最简单例子,如果是普通人吃了比平时略油腻的东西,顶多跑几次茅房。
他则不同,会引起腹部绞痛。那大夫开的药还算对症,他吐出来之后就好些了。可吐的过程,会伤到他的喉咙,最明显的就是你会发现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我给他调理,也只能先开一些滋养内腑的药材,等内腑养好了,才能养五脏,一步一步来。有些药是冲突的,就好像大夫治了这个胃,就可能伤了喉咙一样。所有药全部一起用更不行,那样人都活不过三天。”
何月觉得程轻缣的医术确实好,解释得通俗易懂,实际情况真的被他说的丝毫不差。
“我明白了,你尽量放手给他调理就是。”
何月心道前世他为她而死,算是她欠下他一条命,这一世,她做不到以命相抵,那就想办法给他保住一个好身体。
程轻缣开始往外抽出银针,“我先开几副药让他喝喝看,每七天来复一次诊,不过还是得让他放宽心胸,不然再好的药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何月颔首,她尽量吧。
送走程轻缣后,她就吩咐斩钉去烧热水,“烧好以后,放置温热了,你给那位裴侍卫擦洗一下。”
斩钉纠结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鼓足了勇气道,“大人,小的做不了这活儿。”
何月皱眉盯着他,“为什么?”难不成这人敢明目张胆地偷懒?大理寺没有胆子这么肥的人吧。
斩钉小声道,“大人容禀,小的与截铁以前执行任务时受过伤,干不了重活。宋大人体恤,将我们分配到这里给大人做些杂事。裴侍卫昏迷着,小的怕是搬不动他。”
何月愣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摆摆手,“啊,没事,那你先烧好热水,放温热了告诉我一声。”
“是。”斩钉没想到寺卿大人这么好说话,还以为要被骂得个狗血喷头再被赶出去呢。
何月看着床上的裴长洲,这回轮到她脑子有点疼了,斩钉截铁做不了,大理寺其他人忙到飞起,似乎现在就她一个人最闲……难不成,要她亲自给他擦身换洗?
或者叫老忠伯过来?
她想了想很快就排除了这个方案,要是老忠伯知道裴长洲身体变成这样,不知该有多担心,而且老忠伯不是大理寺的人,也不方便进来,将裴长洲抬回去更不行了,那都不用等到第二
天,全京城就会知道。
她走出来,看到截铁在擦桌子,就对他道,“你到外头给买套细棉布的男装来,尽量选布料柔软些的,按裴侍卫的身样买。”
“是,小的立刻去办。”
何月趁着这段时间,坐到桌案前,将一些供词再捋了一遍,全记在脑子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她将资料整理了一下,截铁来禀,“大人,水好了。”
何月颔首,“辛苦了,午膳你给我熬些青菜粥,备些小菜。晚膳亦是,至于你们,想吃什么还是做什么,不影响。”
“多谢大人。”
何月起向走到小厨房,将水倒进盆里,端到里屋,放到架子上。她静静地看了裴长洲一会儿。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哪怕昏睡着,还是很好看。
“长洲。”她轻轻唤了唤他。
裴长洲无知无觉地沉睡,没有给她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