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堂屋里的所有人停下动作,看向外面,每个人的表情精彩纷呈。
天色又暗了一点,月光清浅,银华淡光朦朦胧胧地照进院子里,隐约能看清站在堂屋门口的吴静秋,昏暗光线里,衬得她一张小脸冷白冷白的,表情不喜不悲,难以分辨。
方红杏不敢置信地揉揉眼,再次睁开眼睛看,吴静秋还站在那儿,她的一双腿抖成了筛糠子,嘴巴哆哆嗦嗦地说:“真的是那死丫头,她……她……”
到底还是心虚,吴平粮根本不敢直视吴静秋的眼睛,脑门上滴落下来的冷汗打湿了他的脸。
吴静秋把大房人的那副嘴脸看在眼里,暗自决定要好好记住这一幕,时刻警醒自己。
“静秋。”
“姐姐。”
吴平仓夫妻俩,跟吴静冬惊喜不已,激动得泪流不止,纷纷跑到外面。
见到亲人,吴静秋淡漠的面容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爹,娘,冬儿,我没事儿。”
紧接着她目光冰冷地盯着吴平粮夫妻俩,平静述说:“他们下午不是要带我上山挖野菜,而是有预谋的将我卖给村上的胡屠户,好换得粮食和钱财!”
堂屋里的吴平粮夫妻俩听到这些话,面面相觑,眼底闪过慌乱,他们都没想到吴静秋居然还活着。
听了大女儿说的话,吴平仓万分震惊,他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冷声问道:“你们做了那样的事情吗?”
他们大房总归不是吴静秋的亲生父母,这种事恐会涉嫌跟拍花子一样的人口买卖,方红杏怕此事会影响到在镇子上读的大儿子吴志才,张嘴就否认:
“静秋在山上被惊吓到了,说的是胡话,我们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儿呢?”
边说着,她边给吴平粮使眼色。
吴平仓直视吴平粮,目光锐利,“我想听你说。”
一向敬重自己的吴平仓在这会儿没有称呼自己为‘大哥’,吴平粮知道对方是真的动怒了。
很快,吴平粮转念一想,没准儿这又是一个机会!
生气又何妨,难道比在灾荒年里填饱肚子还重要吗?
再说是嫁女儿,还是在同一个村子里,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于是乎,吴平粮端出了以往当兄长的架子,循循善诱:“平仓,静秋年龄小,误会了,胡兴宝是真心喜欢她,愿以一石粮食为聘,迎娶她。
众所周知胡家是村上数一数二日子过得好的人家,静秋嫁过去不仅吃喝不愁,你跟弟妹他们也能得到粮食和钱,解决忧患之急。”
他眼里含着期待,自以为掩饰得好,实则眼珠子转动间,算计的精光显露无遗。
下午吴静秋清楚地偷听到吴平粮夫妻俩说的是胡屠户拿玉米面跟糙米各一石,及三两银子跟他们做交易,这会儿吴平粮却这么说,算盘打得砰砰响,明显是想从中捞一笔。
对于丝毫没有悔过之意的吴平粮,吴静秋心如死灰。
吴静冬虽然年龄小,却也懂得姐姐嫁进胡家意味着什么,红彤彤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平时乖巧安静的她在这会儿挺直了腰杆,狠狠瞪着大房的人,好似面对的是深恶痛绝的仇人。
“天爷啊。”
刘芳娘受惊不小,本就身体虚弱的她摇摇欲坠,吴静秋姐妹俩看到了,赶忙上前搀扶住她。
那些话犹如当头一棒,打得吴平仓脑瓜子嗡嗡作响,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的兄长。
他们两兄弟从小虽然打闹着长大,但从未记过彼此的仇,头天吵闹顶多过两三天就会和好,遇着正事了一致对外。
细想下来,好像一切改变的源头是从各自成家以后,兄长不再像以前一样找他谈心说笑,哪怕是有闲暇之时碰着了待在一处,对方也只是草草说一两句话,不愿多待。
慢慢的,两人之间疏远了,虽住在同一屋檐下,离得极近,但彼此的心却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以前,他总能想到各种理由体谅理解兄长,大房家里人口多,还供着读人,开销大,他能做的都做,能帮的都帮,一家人嘛,理应相互扶持。
只是今天,他无法理解,更别说体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