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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长安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驿站恢复了往日的冷清。这或许本就是驿站的宿命,它从来只是旅人行路上的一个短暂的驻点,没人会真的为他停留。 宇城坐在廊下,看着空荡荡的庭院,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这口叹气惊呆了来人,在他心中,宇城是绝对内敛稳重之人,他的喜怒从不露一丝痕迹,永远完美地保持着一张温和的面容,像一尊泥塑的雕像。来人心中咋舌,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一张完美的泥塑脸生出一丝裂缝? 宇城察觉了来人,问,“查得如何了?王戬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王戬是王殷之十五年前在战乱中捡来的义子,他无父无母,王殷之将他安顿在了洛阳。” 宇城对这个答复显然不满意,“捡来的义子?为何不放在长安,要单独把他放在洛阳?” “王殷之年轻在外征战时收过一位美妾,那美妾育有一子,他本想让其进门,让孩子认祖归宗,可家中夫人不允,结果不巧那姬妾和孩子在洛阳双双病死。王殷之心中有愧,就捡了王戬,让他奉那位死去姬妾为母亲,为其延续香火。” 宇城,“那为何有人要出重金追杀王戬?他的身份绝非这么简单。” 来人听他如是讲,知晓自己没有令上峰满意,被吓得冷汗直流。 宇城,“而且能出得起这么多钱之人,绝非等闲之辈,能查到出钱之人的身份么?” 那人不敢作声。 宇城见状,明白也是无果,他动了怒,“魏国有这份能耐出得起钱的豪族就那么几家,难道一点迹象也没有?” 来人不敢辩驳,这段时间他们将魏国有钱的豪族调查了个遍,确实一点头绪也找不到。突然,他灵光一闪,答道,“王戬会不会根本不是魏国人?他在魏国的身份无从查起,会不会与他有关的人已经举家南下了?那出重金要杀他之人,会不会也不在魏国而在梁国?所以我们在魏国什么也查不到。” 这个猜测让宇城一瞬间豁然开朗。那个什么私生子的身份一看就是掩人耳目,若真是那样,王殷之应该对这位义子十分看重才是。可是王殷之待王戬,既亲近又疏离,平日派人保护他供他吃穿,却几乎不召见他,十多年来只去洛阳见过王戬几面。再则,王戬今年二十,寻常官宦子弟早由家中推举,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了,可王戬还是白身。 这其中定有原宥! 宇城,“这么说起来是有可能,那你们带人去一趟梁国建康,南下的豪族大多都在建康一带,应该很快会有些眉目。王殷之为何会收留一个梁国人,说不定这里头大有章。” 来人有些犹豫,半晌没有应诺。 宇城,“你还有事?” 来人,“可是长老那边,属下无法交代。” 宇城,“师父还在生我的气?他老人家近来可有话带给我?” 来人斟酌了须臾,躬身道,“长老说了许多重话,属下不敢如实相告。” 宇城,“不用说我也能猜到,我亲手杀了左右护法,师父应该气急了,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若是当着面,少不了要挨一顿打。” 来人,“长老一心为少主,他说男儿郎生于天地间当志向远大有所图谋,他希望少主能明白大业之重,不要再与他们纠缠,深陷其中。” 宇城默然不语。 来人,“长老听闻属下几人在追查王戬的身世,骂小人们不务正业。长老说王戬是谁不重要,和王殷之有没有关系也不重要,只要王殷之一死,过去的一切就能结束,我们就能迎来新的机会。” 来人,“长老还说,他会帮少主扫清一切障碍,只盼着少主能别再犯错。” 宇城心中猛然惊醒,“不好,师父要杀阿婉!不行,我要即可赶往长安阻止师父!” 来人劝道,“少主,您的腿还不能坐马车。” 宇城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冷汗自背心密密麻麻地爬上背脊,他摇摇头,“他们昨日已抵达长安,不能耽搁,去晚了阿婉有危险!” 长安的繁华是海纳百川,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形色各异的化互相交织融合成一道独特的风景;长安的繁华是锦绣成堆,风情万种的美人,琳琅满目的事物,或明艳大气或含蓄内敛,一切都妙不可言;长安的繁华是帝王之气,韬武略,挥斥方遒,这里延续过千年的王朝,王朝在这里诞生,便是中原正统的象征。 刘婉生在秦岭以南,自出生起就常听别人念叨,他们来自北方,但北方已被胡人占领,这个‘占领’要从何说起,那便是从长安和洛阳失陷于胡人之手说起。 她跟顾夫子读过,

知晓南下的士子称他们是偏安一隅,知晓不能立于长安的朝廷是苟存的,是必须一心向北的,而这个‘北’指得是每一位汉人心中的圣地,长安。 刘婉踏入长安时,没有长辈口中的满目疮痍,没有豺狼肆虐的乱象,只有一片其乐融融和欣欣向荣。 这一切源于魏帝一统北方,促使胡汉同治各族融合,天下方才渐渐归心,中原迎来安定。而这其中,便少不了一位重要人物,王殷之。 即将见到这位传闻中的风云人物,刘婉有些紧张。她向来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不由自主地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公产生了敬畏,收敛了锋芒不敢造次。 他们是先到统管‘麒麟密使’的衙署‘报到’,在衙署内一直待到夜幕降临,风叔方才领着他们出了后门,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穿街走巷进到王丞相府邸所在的坊内,又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进到府中后院。 下了马车,面前一排灯火俨然的房屋,四面冷清,空气中飘着幽幽的药香。 房内静谧无声,灯架上白色灯笼罩着明晃晃的火烛,八根灯烛将一室照得宛如白昼。左侧间重重帷帐之后,一个高大的人影躺在床上。隔着层层纱帐,那人影仿佛如山岳一般,巍峨深沉。 两旁帷帐被次第掀开,床上的人也被仆人扶着坐了起来。 待两人走近,刘婉方才看清这位老人。 她心中愕然又有些难受,这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传闻王殷之武兼备,武能马上定乾坤,能提笔安天下,当年随魏帝征伐骁勇善谋,北方一统后又以雷霆手段促使各族和睦相处,他在传闻中是那样无所不能,意气风发,而不是眼前这位,老态龙钟日暮西山的老人。 不是说他已有好转了吗?为何他看起来还是如此地衰弱和苍老。 两人行过礼,床上之人露出慈爱欣慰的笑容,“你们来啦!” 若非礼仪约束,王戬可能要扑上去,他努力端正姿态声音略带哽咽,“义父!您可还好?身体是否康健?” 王殷之,“好孩子,不用担忧,大夫说了,我已大好,再养两天就复原了。” 王戬,“请恕孩儿不能膝下尽孝之罪,只盼义父能好好保重身体。” 王殷之嘴角含笑,“你我之间只有父子之名,并无父子之实,这么多年我也没法好生教导你,你这么说是折煞老夫了。” 王戬,“若非义父养育大恩,孩儿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日,在孩儿心中孩儿就是义父的儿子。” 王殷之,“过去的都不用再提了,只愿你能明白老夫的苦心,天下还有许多事你能去做,我能改变你的命运,你也能改变天下许多人的命运。” 王戬敬拜,“义父教导,孩儿时刻铭记于心!” 王殷之又转头看向刘婉,“顾淼还好吧。” 刘婉,“顾夫子一切都好,只是心结未解,自认愧对师公教诲,无颜来见,遂命婉携刀前来向师公请罪!” 王殷之,“嗯,他教了一个好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刘婉低下头,“谢师公赞誉!” 王殷之,“你做得很好,你在魏国行走,并不因自己是梁国人而禁锢自己,也不因自己是汉人而排斥异族,你有先秦侠士的遗风。要知道,天下没有南北之分,天下人的心愿是天下归一,无论我们在南在北都要铭记我们是同根同源的华夏民族。” 两人垂首聆听,“喏!” 王殷之,“可惜我老了,时不予我,势尚未致,有生之年我是无法亲眼见到天下归一了。幸好还有你们这样的后起之秀,我也就放心了,想来华族之难终会结束,天下一统是迟早之事。” 王戬,“义父精神健旺,待养好了病,定能健康长寿,到时候义父的心愿说不定能实现。” 刘婉也道,“还请师公多多保重身体!” 王殷之摆摆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天下的命数终是未到,活不到那一天了。” 王戬听到这里,义愤填膺,“听风叔所言,义父的病是有人蓄意为之,不知是否已有凶手的线索?” 王殷之,“尚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 刘婉,“到底是谁想害师公?谁有作案动机?” 王殷之淡淡地笑道,眼睛看向虚空,似乎回忆起很多事,“想要我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刘婉和王戬心里明白,北方看似一统,然而许多人依旧躁动不安,九剑门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这一年来经历了许多事,九剑门之所以能横行中原,便是利用了这之中许许多多的不安分。 王戬,“其实这些人都有共同之处,那就是妄图颠覆中原,以谋取自己的利益

。” 王殷之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王戬,“孩儿此番到长安,一定帮义父揪出幕后凶手。” 王殷之,“你的想法阿风都跟我说了,你们放手去查,不过敌在暗你在明,千万要小心!” 王戬和刘婉应道,“喏!” 王殷之,“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赶早些下去歇息吧。”言罢,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躬身退出,仆从上前帮王殷之盖好棉被。 刘婉临走前看了眼床上之人,那山岳一般的身影,不知为多少百姓扛起了一方天地,只是华发苍颜,暮气深沉,不知他还能支撑多久。 风叔领着王刘二人回到了衙署。 王戬面露忧色,“义父比我上次见到,老了许多。” 风叔叹了口气,“丞相此番病倒,大夫说是积郁成毒,恐难根除。再加之丞相操劳过度,宵衣旰食,身体早大不如前。倘若不能悉心调养好好保养,只怕可让丞相放下国事不操劳,实在是难上加难。” 王戬,“积郁成毒?这是病症?” 风叔答是,王戬又问起了王丞相发病的前因后果,风叔娓娓道来。 “那日,丞相在友人处宴饮回来后突然倒地昏迷不醒。府里所有的大夫都赶来诊治,只说丞相牙关紧闭,气息凝滞,脉象微弱,却说不出病因。年初那一场病,丞相也是突然病倒且症状相似,当时那大夫也未找到病因,还道是操劳过度急火攻心。” “此病来得毫无征兆,且两番都是去友人家中宴饮后发病,因而我们几位丞相信重之人便起了疑心。” 风叔遗憾道,“只是我们从府内查到府外,始终未查到任何线索。连那潜伏之人在何处,是如何下毒的仍不可知。只好派信得过的部曲和仆婢日夜防范和监视。” 王戬,“义父两次赴宴,可是去得同一府上?” 风叔,“不是,第一次是光禄大夫陈大人祝寿,第二次是御史中丞大人长子娶亲,且这两府大人都是与丞相交好多年的汉人。” 刘婉,“府中的饮食可有与两次宴饮上相冲的?” 风叔,“都查过,并无。” 刘婉又问,“那一同赴宴的人之中,有没有两次重叠?或是有关系的?” 风叔,“也查过,丞相与这两位大人教好多年,共同的好友不在少数,要说两次赴宴重叠的人有很多,但暂时看不出异样。” 王戬,“既然如此,还是老办法,引蛇出洞。我们对外宣称义父已经大好,此人见未得逞,一定会再次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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