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城是南方城市,冬天很少下雪。
岳舒也高二那年的冬天，荣城下了很大的一场雪。
她在那天挨了揍。
放学之后，她留下来打扫卫生,被初三的几个女生围住，她们警告她，让她离顾舒远一点。
虽然早恋在初中已经不鲜见了，但其实岳舒也那时候并没有很开窍，她就是疑惑为什么顾舒不理她,明明两家的爸爸关系那么好,他每次见了她却没有好脸色,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第一巴掌，岳舒也挨得结结实实的。她脸上像被抹了辣椒一样的疼，一样的辣。
“听清楚了没,以后离顾舒远一点。”
“你管不着。”
岳舒也红着眼睛,眼泪锁在两个眼窝里，她努力不掉眼泪。后来方圆说，她但凡嘴别那么硬，也就不会挨揍。
“行，嘴够硬。”
为首的那个女人比她个子高出一个头，巴掌也是甩的虎虎生风,高高地扬起，下一步就是狠狠地拍在她的脸上。岳舒也觉得,这一巴掌可能会打掉她的牙，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但是意料之外地,那一巴掌没落在岳舒也的脸上，那高个女生的手腕被人捏住。
“行了，别闹了。”
岳舒也把脸转向一边,披着的头发刚好能遮住她脸上烧的火辣辣的地方。她没看是谁拔刀相助，但是那声音她认得，是顾舒。
打她的女生刚才还一身杀气，恨不得要把岳舒也大卸八块，顾舒面前，对方立马就柔声柔气，嗓音里全是撒娇。
岳舒也觉得挺丢人，转身回教室。
方圆呼呼地跑上楼，气都喘不匀，脸比挨了揍的岳舒也还红。
初中部已经放学了，不然岳舒也不至于被拦住也没个老师管管，这初中部的楼上拢共就没几个人。
岳舒也把和练习本往包里塞，方圆双手掐着腰走过来。她头发虽然披散着，但是扭头的时候，还是会显露出脸上的红痕。
“刚刚笑笑跟我说你被赵亚美拦住了，我就跑回来了，你被打了”
“看。”她轻描淡写地把头发撩开，让方圆看了一眼，又放下。
方圆跟岳舒也的关系说不上很好，还没到两肋插刀为她打架的地步，只是他是转学过来的，前半年岳舒也对他挺照顾，谁知道，这丫头也是个受人欺负的倒霉蛋，学习好也没用。老师喜欢，混子偏偏就讨厌她讨厌的要命。
“我打不过他们。”方圆苦笑，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而且听说赵亚美那些人家里爸妈都是有点小权力的，不是谁都能随便打回去的。
“我知道。”岳舒也把包拉链一拉，“没事。”
“我朋友来了，他也挨揍了。”
岳舒也看了方圆一眼，嘻嘻地笑出来。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
下雪天，方圆跑的太快给摔了一跤，回到奶茶店的路上是一瘸一拐的。
他先进店里，岳舒也撑着一把伞，在门口把落雪抖了抖。荣城这场雪难得一见的大，雪花飘飘洒洒的，但是气温不比北方，落到伞上其实停留不了太久，岳舒也把伞抖几下，抖了点水下来。
她挨了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又或者说，特别应该受照顾。
方圆去给她买奶茶，她说要冰淇淋。
方圆就去给她买冰淇淋。
方圆一走，一个能坐四人的桌子就只剩她，还有对面一个鼻青脸肿的男生。
和他比起来，她脸上的红肿只是毛毛雨。
这男生个子挺高，即便是坐着，岳舒也也能感觉他应该比自己高很多，要是两人都站着的话，她得仰视他。
虽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是的确狼狈，但是不影响他的五官。干干净净的男孩子很多，被揍得跟红绿灯似的，还能这么好看她却见的很少。她甚至觉得，对面那个男生有一种“战损美”。
她果然有一双发现艺术的眼睛。
那男生面前放着一个塑料袋裹住的几块冰，大概是为了冰敷脸用的，但是奶茶店里暖烘烘的，这冰块有点化。
谈迟一直把脸望向玻璃门外，外面的雪还是很大。他跟同学打了一架，打的很爽，被揍得也很彻底，就是不知道后面该怎么收场。
真是抱歉，大概又要给尹老师添麻烦了。
“你的脸要不要紧”
岳舒也问他，小声地问。
他的脖子就那么保持同一个角度，看着外面。
岳舒也以为他没听见，站起身，一手撑住桌子，半个身子越过桌子探向他那边，想看看他的伤。
谈迟像是走神之后突然回神，毫无征兆地转过脸。
两人脸对脸，大概只有两公分的距离。
他的呼吸都能喷到她的脸上。
岳舒也的脸轰地一下涨的通红，比先前挨打之后还要红。
她眨了一下眼，谈迟僵持着没动，她像上了弹簧一样地坐回椅子上，脑子里嗡嗡嗡的，像有一千只蜜蜂在采蜜。
谈迟朝柜台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点儿是放学的时候，排队买东西的学生很多，方圆还在队伍里，抻着脖子往柜台的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