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笛声时而低沉宛转,似泫然欲泣,时而又铿锵有力,如金戈铁马,锣鼓喧天。 吹笛人的志向以及不得志的郁结在其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不过一曲终了时竟是让人品味出了柳暗花明。 云幼清听着这笛声,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被一个个位高权重之人唾弃、嘲笑,这宫中从未有人对她伸出援手。 云幼清回忆起了她八|九岁的时候,有次被太子欺负得惨了,养好伤之后她便想逃出宫去,她竟也真的成功了,只是记忆中似乎是有一个人带着她钻了狗洞,但那人是谁她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那是云幼清第一次见到京城的风采,有光鲜亮丽的富人,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 即使她身无分,那些路边叫卖的小贩也愿意给她一个包子,一个糖人。 甚至是倚靠在墙边的乞丐,也会招呼她过去,给她一个铜板。 可记忆里那个如同影子里的伙伴告诉她,若是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报了官,那便是死罪。不仅他们逃不过,那些百姓也逃不过,素荷也逃不过。 所以云幼清只好恋恋不舍地回了宫,在寂静的夜里经过冷宫附近时听到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年幼的云幼清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却看到了衣不蔽体的素荷和一个侍卫滚在一处。 即使她不是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在她差点尖叫出声时,一只干燥而温暖却同样稚嫩的手捂住了她的嘴,而后将她送回了芙蓉堂。 第二日,素荷看到她,流着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云幼清只是丢下了一句“以色事他人,能的几时好”。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若是有人将她不见了这件事上报给皇帝,那素荷是要掉脑袋的。 素荷是在惜自己的命吗,恐怕更多的是担心云幼清的安危,即使云幼清平安回来了,但素荷死了,那又有谁愿意来照顾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呢? 一|夜的辗转反侧让云幼清第二日起来时眼下带上了淡淡的乌青。 “公主这是怎么了?”素荷见了云幼清无精打采的样子很是担忧,“不如叫柳春回开副安神的药。” “不碍事儿,看他那天的样子,想必是不愿多见我的。”云幼清揉了揉眉心,“素荷,我儿时可有什么玩伴?” 对于那个明明存在但是却想不起来的人,云幼清还是有些在意的。 素荷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公主不记得了?” “有些记不清了。” “公主曾经和北凉的质子关系不错。” 云幼清愣了一下,她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蹙了蹙眉说道:“是北凉的几皇子?” “七皇子,赫连雪。”素荷看了一眼云幼清的神色继续说道,“那七皇子的母妃是大朔的罪臣之女,据说是流放的途中遇到了北凉皇帝,而后就被收入了宫中。” 云幼清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便可以解释赫连雪身上那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至于她为何会失去关于一个人的记忆,恐怕和重生回这个世界的节点——那次落水相关。 那次落水,云幼清现在还不知道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她的一干兄弟姐妹几乎都是看不起她的,有时在别处受了委屈也会发泄在云幼清身上。 而昨夜的吹笛人云幼清心中也有了眉目。 “素荷,我想去看看三皇兄。” “可安美人那边” “无妨,她这次不会拦我的。” 安美人怨恨云幼清恐怕不只是当年云幼清没能代替云瑾去北凉,更多的是,云瑾这一去北凉,便与太子之位无缘。 安美人的本家是宰相的远亲,而皇后是宰相嫡女,这并不相近的出身却因为其中一丝丝的联系让安美人对后位有了非分之想。 可惜她并不受宠,连她所居的丰吉宫都地处偏僻。 云瑾便成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 --- 当云幼清经过去往丰吉宫的必经之路御花园时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五皇妹。” 听到声音,云幼清抬眼望去,看到一个身着一袭石榴红的苏绣月华锦衫,容貌清丽的女子,正是长她两岁的四公主云幼英。 云幼英早两年就已经嫁给了兵部尚的嫡次子,但她过的并不好,那驸马竟是光明正大地养了一个外室,每当她心情不好就会进宫找德妃哭诉一番,若是云幼清不小心撞见了她,也定是少不了折辱。 明明是
个冬天,云幼英却还是手拿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轻轻摇着,一双美目带着些轻视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幼清之后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我母妃德妃娘娘得了一株极品红珊瑚,还有一个像是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还望妹妹赏个脸,今晚来临华殿观赏一二。” 云幼清屈膝行礼:“多谢皇姐挂念,只是皇妹身体不适,怕是会带了病气过去。” 这四公主云幼英往常最看不上云幼清,怎回如此好心邀她去看所谓的珊瑚和夜明珠? “是吗?”云幼英用那柄扇子挑起了云幼清的下巴,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嫉妒,“过去竟没发现皇妹生的这么美。” “我看皇妹脸色确实欠佳,只是,既然现在还有力气来御花园,那晚上便有力气来临华殿。” “到时候我会再派人来接你。” 也不管云幼清愿不愿意,云幼英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走了,像是一刻都不愿意和云幼清多待。 云幼清看着她的皇姐走远后站了起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给素荷说:“走吧,去丰吉宫。” “是。”相比于云幼清的淡定,素荷倒是显得惴惴不安。 穿过了御花园,再经过七拐八拐才到了丰吉宫,云幼清本想差一个宫女进去禀报一声,可竟无人理她。 云幼清轻叹一口气,给素荷说:“素荷,你去告诉安美人,皇兄的身体,我有办法。” 素荷应下后刚想往里走,却被丰吉宫的宫人拦下了。 “我们美人说了,你们芙蓉堂的人不能进来!” “对对对,赶紧走吧,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素荷却不依,于是这丰吉宫的吵闹声愈发大了,以至于惊动了安美人。 “干什么呢,一个个都不像个样子,若是惊动了三皇子,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安美人位分不高,可衣着却是极尽华丽,斜睨一眼云幼清后便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要往寝宫里面走。 云幼清:“安美人请留步!” 安美人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并未停下。 云幼清紧接着说:“我有办法治好皇兄的病!” 安美人这次停下了脚步,过了良久才开口:“进来吧。” 云幼清这才带着素荷赶紧跟上了安美人的脚步去了云瑾的寝殿。 还未进去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即将进去时安美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表面上倒显得很关心我的皇儿,只是你一会见了他你可别害怕。” 云幼清还未反应过来安美人的意思,安美人就已经推开了门,先前还有门拦着,药味就已经十分浓郁,现在进去了,这药味更是呛人。 “把门带上,他受不了风。” 素荷闻言带上了门。 云幼清往床上那个人影看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皇兄”云幼清眼前这个面黄肌瘦,两颊都干瘪了的云瑾逐渐和云幼清梦中的样子重合,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云瑾缓缓睁开眼,看起来十分吃力:“五妹妹终于来了,皇兄好想你,可惜我这个样子” 云幼清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皇兄对不起” 安美人本来是面向这兄妹二人,可现在也转过身去,悄悄抬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再开口时又变得不近人情:“你说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太医都说我的皇儿中了毒,他们都没办法,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云幼清止住眼泪,红着眼对安美人说道:“皇兄若是真如太医所说是中了毒,那便必然是在北凉中的毒,而解药也便自然藏在北凉。” “还有月余我便要前往北凉和亲,此行即使我丢了性命,我也会把解药的方子送回来。” 躺在床上的云瑾听到云幼清的话,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地睁大了眼,断断续续地说:“五妹妹不去,不不要去。” 云幼清听到动静急忙回过身安抚云瑾:“皇兄,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那位北凉的六皇子我见过了,他很好的。” 可云瑾一听到这个似乎更加激动了,喉咙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咕哝声,脑袋轻微颤动着:“不,不,不要。” “别,别去。” “不可,信。” “雪,雪。”云瑾最后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指指着宫里的小窗,而后便晕了过去。 云幼清来不及思考云瑾话中的意思便慌了神儿。 倒是安美人此时开口安慰道:“无妨,有时他说多了话就会
这样。” “本宫信你这一次。” “你走吧,你在这儿本宫看着心烦。” 安美人下了逐客令,云幼清也不好多待,只好带着素荷离开了。 而安美人还留在云瑾的寝殿,身着华服的身影颓败下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 而云幼清回到了芙蓉堂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皇贵妃给她的那个白色小瓷瓶。 四公主对她的邀约无非就是想让她吃点苦头,轻则羞辱她,重则想毁了她的清白。 如果是这样,那皇贵妃给云幼清的白色瓷瓶的香粉恰好就能派上用场。 不管到底是不是这样,备上总是没错的。 到了下午,天上竟是又开始飘落纷纷扬扬的雪花,云幼清此时无事可做,只等着夜色的降临,看到下雪了,便坐到了窗边,手里把玩着那个白色的小瓷瓶,思考着入夜之后的对策。 “素荷,父皇近日去哪位嫔妃那里用晚膳?” “许是会去皇贵妃那里。” 德妃素来与皇贵妃不合,此行也定不会邀请她。 “那,等我去了之后,素荷你挑一个父皇在的时间去皇贵妃娘娘那里,告诉她‘清儿知恩,如此罕见的物件也想让皇贵妃娘娘一同看看。’” 素荷虽不明白云幼清的用意,但还是应下了。 云幼清一双素手轻叩桌面,看着窗外的雪,忽然灵光乍现,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