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态度比美作想象的要开明的多。
或者说,他和她的脑回路实在是大相径庭,于是所担心的事情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满面愁容:“阿玲,你真要和类在一起吗?”
美作肯定地点头,温声说:“是的,很抱歉,就算爸爸妈妈无法体谅这一点,我也还是要这么做。”
她愁眉不展,长叹一口气:“……但你们生不了孩子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呢,难道阿玲,你要去泰国做变性手术吗?!”
美作:“……”
他差点喷出一口血。
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她倒抽一口凉气,捧着脸,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自己的儿子,坚定地下了结论:“那样我肯定会认不出你的!绘梦绘芽也会很害怕的!”
美作额角青筋一跳,握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妈妈,请不要擅自替我做莫名其妙的决定。”
以及,就算是变性人,但凡是后天通过手术强行扭转的,也不会具备新性别的生育能力。
她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会,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你不准备这样做就好。可这样一来,问题还是不能解决啊。”
美作随口道:“你可以考虑和爸爸再努力一下,给我和绘梦绘芽生个弟弟。”
“哎呀讨厌啦阿玲,这么令人害羞的话也挂在嘴边!”
她娇羞无限地攥着裙角,另一手轻轻地拍了拍美作的脸,忽地灵机一动:“要不到时候,等绘梦绘芽长大了,生宝宝之后送你一个?”
美作满头黑线:“……妈妈你这样说分明是怕身材会走样吧,在卖孩子之前有征询过她们的意见吗。哦不,她们本身都还只是刚上幼稚园的小孩子呢!”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用十分认真的口吻说着:“说服她们同意,这不该是你本人来完成的工作吗?别怪妈咪不提醒你,一定要把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先定好,你爹地才有可能同意哦。”
美作诧异地滞住了,连‘爸爸’这个称谓莫名变成了‘爹地’也无暇分神去计较了。
她恶作剧般揉着难得显得呆愣愣的儿子的脸,继续说:“妈咪能帮你搞定大部分来自爹地的抗议,但流着美作家血的小宝宝总要有一个的哦。”
“妈妈——”
“无论如何,阿玲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
美作在这头心情复杂地跟他思维跳跃的妈妈交涉,留在病房里的类也完成了出院前的最后一次例行检查。
拒绝了轮椅,他选择了使用那副崭新的拐杖。
“类少爷,现在备车回去吗?”
类笨拙地拄着拐杖往电梯的方向走,摇头:“不,你也别走,先呆在原地。等阿玲回来了就告诉他,我就在中庭的长椅上等。”
拐杖敲在地板上,发出一下下清脆的咯咯声。
身后响起的,则是保镖们几不可闻的脚步。
类心不在焉地按下电梯门前的按钮,忽然忍不住想,阿玲这次真能挺住来自父母的压力吗。
前世的阿玲一声不吭地在现实面前选择了顺从。
这一世的他,会不会有所不同?
会不会如他在刚刚承诺的那般,即使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也还是坚持到底。
类朦朦胧胧地发觉,自己似乎并不对这个答案抱有太大的期望……这意味着,无论阿玲今天最终做出的选择是什么,他也将不会太过失望。
伤痕累累的皮肤自动生成了坚不可摧的硬壳,不再将柔软暴露在外。
失望的苦涩滋味,曾经品尝过太多太多回了。
其中,又参杂着多少源自年轻气盛的冲动?
“啊——”
才踏出旋转门,便险些被强猛的阳光给耀得花了眼,类本能地伸手挡住那直射的光线。
可很奇特的是,沐浴在这种快要灼伤人的日照中,那堵在喉间的不悦似乎被渐渐烤熔,而心头上氤氲的那片阴云,仿佛也渐渐淡去了。
豁然开朗。
为什么会无端端地开始患得患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