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外正下着倾盆暴雨,两人无雨具护身,大雨当头灌下,浇得宇轩几近晕厥。两人就如过街老鼠般,被人人喊打,追在其后。
宇轩一边在雨中艰难地睁开眉眼,辨别前路,一边一遍遍地问自己,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这样狼狈地追打?只是因为自己有个已经过世的魔道的爹吗?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愤怒,心头一酸,眼泪便溢出眼眶,再被直冲而下的雨水冲刷而去。
两人跑出东海郡好长一段路,才把所有追逐的人都甩开了去。两人在一颗高高的树下停了下来。宇轩看着漫天的大雨,只觉得满腔的抑郁之情无法释放,他情不自禁地走出树底,来到广阔的路边,他抬头,对着漫天倾盆而下的大雨,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出来:“啊啊啊啊。。”
“宇轩哥哥,你。。”青璃被他的行为吓傻了,她想要把宇轩拉回来,却被宇轩避开。
宇轩一连嘶吼了好长时间,直到喉咙嘶哑,浑身没力,才瘫坐在地,怔怔地看着落在地面的雨水。青璃见状,心疼地跑过去,手上宝翠镯发力,撑开一个翠绿色的球状结界,挡住她和宇轩头上的雨水。
“宇轩哥哥,你不要这样。。今天都怪我,我如果不惹那个张平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认出你来了。”青璃自责地说道。
宇轩摇摇头,“不,青璃,这个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自责。我如今已回来,迟早都会被他们认出的。我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却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对不起,让你见笑了。”他说完,又苦笑了一阵。
“宇轩哥哥,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在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你别忘了,还有青璃妹妹陪着你呢。”
宇轩看着青璃,心头一热,便看着青璃说道:“青璃,哥哥有你这个妹子真好。”
青璃望着来路,惆怅地说道:“如今看来,这个东海郡我们是回不去了。宇轩哥哥,我们下一步要去哪?”
“。。我想去雷火殿。”宇轩沉默了好一阵后,才开口回道。
“雷火殿?”青璃惊讶地问道。
“不错,我如今云魔之子的身份暴露,正道数不胜数的人都会想来抓我,杀我。我十岁那年,带我的姥姥被杀,我幼时懵懂,不知背后阴谋。如今想来,当时杀手真正的目标便是要杀我,而杀我的目的,必然也与我是云魔之子的身份有关。至今,我都还不知道杀手背后的指派真凶到底是谁。”
“如今我重回江湖的风声已经外露。正道的人都想杀我而后快,还有一直想杀我的背后真凶,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为了活下去,我需要寻求庇佑。既然正道已无法容我,那我不如去魔道。”
“我在落入东海前,便已听说,如今在魔道四大门派中,雷火殿虽实力最弱,但云魔当年就是出自雷火殿。他如今虽已不在,但想来仍有一些影响力在。我以云魔之子的身份回去,也许能得到那里更多人的接受。不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入魔道?”
“宇轩哥哥,今天冒犯我的败类,不正是来自天罡派,所谓的正道门派么?所以我觉得,无论正道还是魔道,都有君子,也都有小人。一个人是正是魔,和他在正道还是魔道没有关系。在我一个鲛人眼中,正道和魔道,只不过是人族因为利益纷争划分的两个阵营罢了。”
听完这番话,宇轩惊讶地看着青璃,连声赞叹道,“想不到你才来陆地不到一天,竟已能把这正魔之分看得如此透彻。”
“也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空山派长春苑外,越婉正站在苑外,呆呆地看着段芙在苑里舞剑。此时正值春末午间,苑里百花齐放,彩蝶飞舞。段芙一袭贴身红裙,手持红影剑,脚上套红靴,在盛开的百花上空翩翩舞剑。乌黑的长发被她利索地系于脑后,并用红色的发带高高系起。她时而高跳,时而下越,像是一只红色的蝴蝶,轻巧而优雅地穿越于花丛中。
阵阵芳香伴随着她的挥舞,从红影剑上传出,胜过百花香,引得蝴蝶纷纷追随其上。红影剑削铁如泥,但此刻在段芙的手中,却并未伤及蝴蝶的一丝一毫。这大杀四方的红影剑,如今倒像是一支温柔的引蝶玉,而段芙,正是挥之起舞的花神。
越婉呆呆地看着,她只觉得此刻的段师姐,美得只应天上有,让同为女弟子的她,只有艳羡赞叹,却绝不生妒。只是段师姐的脸上,却并未泛出春日舞剑中应有的柔情,而是一如既往地坚毅,甚至带着淡淡的忧愁。
从去年盛会结束以来,段师姐练剑练得更苦了,常常从日出前苦练至月落后。越婉每一次来找她,她都是在练剑,仿佛整个人除了练剑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欲望、追求和意义。
越婉想,也许是盛会上发生了什么事,让段师姐走火入魔至此。但她打听了一圈,盛会上除了被魔道妖人设局,杀了很多正道弟子以外,并未再发生其他异常之事。也许师姐受此刺激,想要提升剑术道行,杀尽魔道?她甚至曾问过师姐本人,但师姐也只是摇头叹气,不再多说。
想到此,越婉站在苑外,轻叹了一口气,却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有事要来找师姐的。
她连忙朝段芙叫道:“段师姐,有人过来找你!”
段芙正投入忘情地舞剑,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师妹越婉。她将红影回鞘,跳落到地面上。“是谁?”
“是御龙谷的安华,他正在前面的堂屋里等师姐呢。”
“安华!竟然是你!”段芙一踏进堂屋,便朝已站在里面的安华喊道。
安华转过身,微笑地看着段芙。他的身形还是那么瘦弱,眼神还是那么清亮,但面容较上次段芙所见已是沧桑了许多。看见安华的面孔,段芙又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眼神,也是如此清亮坚毅。念到此,段芙内心不免又感伤了起来。
“安华,这一年多不见,你还好吗?”段芙看着安华,关切地问道。
“嗯,我还行,你呢?”
“我也还可以。对了安华,你怎么突然到空山派来了?”
“我是跟着师门一起过来的,御龙谷来了许多人,伏云寺也来了不少。”
“什么?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段芙不安地问道。
“具体情况,你一会到雍合殿上自会知道。我来,是有另外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不知道为什么,段芙的内心更加紧张起来。她想要知道什么,却又害怕知道什么。
“。。宇轩。。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段芙的心开始猛烈地狂跳起来,她想要当下跳起,大声尖叫。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没有死!他不会死!
“真的吗?!你见到他了吗?在哪?他怎么样?”段芙紧促地问道,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宇轩的一切信息。
“阿芙,我没有见到他。我也是听人说起,说是有人在东海郡看到了他,还大打出手干了一架。听说如今他修为大成,已不再是原来需要人保护的他了。”安华感叹地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段芙开心地叫了起来,把站在一边的越婉吓了一大跳,这是她印象中,段师姐从盛会回来之后唯一笑的一次。
“安华,我们去找他吧?我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段芙高兴地说道。
“阿芙,你先别急。我想我们很快便会有要事要一起出去。到时候再找也来得及。”安华安抚她道。
“好,我想我们很快便能够再见到他的。”段芙期待地说。
“嗯,我们很快便能够再见到他的。”安华缓慢地附和道,眼神却逐渐暗淡了下来。
一旁的越婉看着安华说完最后一句,略感觉有些不对劲。安华讲话的语气和表情神态中,有明显的期待,但其眉毛微皱,眼神迷离,其中分明还混杂着遗憾、失望与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愤怒的混杂情绪。而段芙却沉浸在这个喜讯所带来的的巨大喜悦中,浑然没有察觉到安华的任何不对劲。
越婉觉得奇怪,但她也只希望是自己太过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