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这个时候与欢欢相识的,也是因为欢欢我才能这么早化为人形的。
欢欢是能修炼的,她身为白狐,修炼到底是极快的。亦或是,她知道那赵天在等着她,她不停的修炼着,什么都不顾了,也单单只是为了那句“我在天界等你。”
承诺这种东西,总是能让人变得坚强变得勇敢。就算是人也好,妖也罢,欢欢执着的,便紧紧只是那句“我在天界等你。”为了这一句话,她在用着自己的方式,一直在靠近那个人。
可是她失败了,她终是没能成仙,她修为足够,却受天道的阻止,终是飞不上这九天云上,成不了仙,见不得那个她想见的那个人。
我记得她多么的绝望,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将她伤得遍体鳞伤。她且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这天到来呢,她满心欢喜的修炼,从来不怕苦的,只是觉着见那个人她觉得值得。
可是她所有的努力,却被天道毁掉了。妖不能成仙,这是自古以来的天道。可偏偏天道又会允许些妖成仙,给足了所有妖希望。
欢欢满心欢喜,最终却换来满身疮痍。
那时候啊,我似乎是第二次听见欢欢哭了。欢欢哭着说“怎么办,他还在等我。”
他还在等我,这便是欢欢多年来的执念。可是赵天再也等不到欢欢了,欢欢也再也见不着她相见的那个人了。
这便是结果吗?
欢欢不停的尝试,天道却始终不认可她。可欢欢已经没有来世了,她如今已成妖,形成内丹,早已没了来世,只剩今生了。
她想要等的人再也等不着了,她想要见的人再也见不到了,那她留在人世,终究没了意义。
后来欢欢帮助我,将自己的妖力传了很大一部分给我,祝我修成千年,而我也终于化为人形,也是在这个时候,摆脱了黑山老君。
欢欢一直看着我的,她等着我醒来化为人形,甚至调笑着说我“很漂亮。想去见你想见的人吧?”我分明瞧见了她眼中的落寞。
她吐出自己的内丹,轻笑着说“既然你醒了,那我在这人世间也再无挂念了。归瑶啊,好好的活着吧。你与他还有以后,而我与他却再没以后了。”
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却连阻止她的勇气也没有。
我听着欢欢说“赵天曾说,这世上的天道便是用来打破的,可我没那个资质破不了天道成不了仙,也见不得他。”欢欢伸手捏碎自己的内丹,道“既然如此,那死了也就罢了。”
欢欢的身形虚幻起来,最终化为点点星光,她最后笑着的模样,我一直记着,她说“赵天,你等不到我了。”我却失声痛哭起来。
我见着欢欢所有的模样,也不会忘记她最后失落,却笑着抬头看着天空,轻声说的“你等不到我了。”我一直清楚她究竟做了多少,多么想待在赵天的身边,可是却再没机会了。
只是却不知道,那天上那人,是否同她一般难过,一般绝望?
成仙后断是不会死的,他除了梦里,恐怕再也见不着欢欢了吧。只是不晓得他是否还在等欢欢,也不晓得他等不到会不会一直等下去。
只是他真真切切的,哪怕有万般情谊,也再换不回一个欢欢了。欢欢她,终是死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虽化为人形,却耽误了不少时日。欢欢将妖力传授给我,我却因为妖力过于庞大陷入了沉睡,如今,已经不晓得是多少年过去了。
欢欢离去以后,林子从死地开始慢慢的回复了生机,逐渐有了些动物又在那儿活了。我知道的,欢欢死在了这里,她的妖力,也永远安抚着这片她愧对的大地。
我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了斯年的家,斯年的家还在那里,又是半夜,他还在点着灯火。那时候的斯年啊,白发苍苍了。
我敲门进去的时候,斯年见着我,笑着道“姑娘怎来到这荒郊野岭的?”我说“我从林子来。”斯年霎时顿了顿,上下打量着我,眼神温柔,轻声道“进来罢。”
屋子还是以前的陈设,只是斯年的祖父祖母,早已去世很多年了。
我听他说“我曾经捡到过一只狐狸,后来它去了林子,再也没回来了。”我见着他直勾勾的望着我,随即笑着道“我挺你说你从林子来,倒觉着像是那只小狐狸成精了,跑回来了,莫要见怪。”
我便是在这里与斯年一起生活了很长的时间,我听他说起过我走了的故事,他说他其实醒着的,看着狐狸进了林子,他以为我会回来,只是我再没回来了。
后来斯年的祖父祖母离去了,他也还在这儿守着,希望有朝一日这狐狸能出来,还能找着家的方向。
过了许久,直到斯年死时我才告诉他,其实我一直是那只狐狸。
白发苍苍的斯年听我说完,只是笑着摸了摸胡子说“我在轮回的时候总会听见一个人说,‘莫要忘了,莫要忘了你答应过一只狐狸不会与任何女子有所瓜葛’,所以在你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便猜想是你了。而你出来的时候,我见着你的眼睛,我便知道你是它了。”
后来啊,才跟我讲了这么多事情。
斯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抓住他的手,我望着他笑,说“我不会忘记你的,下一世我不会喝孟婆汤咯,你再多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我是看着斯年咽气的,而我在他的下一世,也依然前去找他了。
斯年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能投胎转世的,传说若是不喝孟婆汤,便会在忘川河承受千年的痛苦,我想他定是在忘川河承受了千年的痛苦,所以才这么久才转世的。
我是待到斯年长大些后才前去的,斯年还是记得我的,就像他说的“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其实我们好几世都有过瓜葛。不过就算他记不得也没关系了,我记得就好,这些事情,我会一一说给他听。
只是现在看来,我与斯年,也再没机会了,斯年他啊,死去了。
而我与斯年啊,我们之间的感情,又哪里是说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