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明天娘就回来了吗?我总感觉好久没见到娘了。”我望着双儿,强忍着心中涌上的难过,宽慰的笑着“等到双儿明日醒来便会见着娘了,双儿睡吧。”
双儿笑着说“嗯。”然后跳进房门,说道“不知道娘回来的时候会替我带什么好吃的呢。”
我看着她关上房门,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房门。
对不起双儿,爹骗了你。你的娘亲我的莲儿,再也不回不来了。
双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原本双儿是很健康的,可是从那天以后,我的双儿,最喜欢粘着我和莲儿,再也回不来了。
那日啊,我听着外面击鼓吹箫的声音,将盖着火红色盖头的双儿的手,交给应全,应全笑着接过她的手,将她扶上轿子。
那日啊,阳光很好,我最爱的小女儿终于要嫁出去了。莲儿跟着她走了很久,最后再也没有回来了。
我记得那日,最后我找到双儿的时候,双儿怔怔的看着我,双儿的嫁衣被扯烂了,应全和莲儿死在她的身边,这么多人啊,竟一个不剩的都死去了。
晴儿是我的大女儿,晴儿和双儿感情很好。晴儿捂着嘴强忍着自己不哭出来,双儿怔怔的看着我,又偏过头去,她便晕倒了。
我脱了外衣将双儿抱起来,晴儿的丈夫将双儿背起来,我将莲儿也背起来,我们便回家了。
我记得应全的父母看着应全的尸体哭的很惨。
双儿一昏迷就是七天,整整七天啊。
我替莲儿举办了葬礼,红事便白事,倒是讽刺。
等到双儿醒来的时候,我原以为双儿会闹,会变得沉默,可是双儿挽住我的手问我“爹,我怎么了这是?我感觉身上好疼,明日我就要嫁给全哥了,我怎么还生病了?”
我的双儿失去了那一日的记忆,她忘记了,她的全哥已经死掉了,她的娘亲死掉了,也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李双了。
我不敢刺激双儿,我隐瞒这些玩发生过的事情,私心的觉得她忘了其实也好,她还是以前那个单纯而又纯净的双儿,双儿她还在我的身边,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我一直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可是七天后,双儿又问我“爹,明日我和全哥就要成亲了,你和娘不高兴吗?”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了,双儿的记忆永远停在了那天,就像是她昏迷了七日,她的记忆也最多停留于七日了。
我既觉得开心,又觉得难过。开心的是,至少在这七天她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她永远是我的双儿,难过的是,她的时间再也不会转动了。
晴儿曾经问过我“爹,你打算怎么办?”
我回答她“能瞒着的时候,我想先瞒着双儿。晴儿你最了解双儿了,若是双儿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可能……”
剩下的话我说不下去,可是我相信晴儿能懂的。
晴儿难过的直掉眼泪,随即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那你呢,爹,你要让双儿一辈子生活在你所编织的谎言里吗?”
我说“我愿意让双儿一辈子活在她的世界里,我愿意让她一辈子活在她的梦里,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啊。”
晴儿哭着叫我“爹。”然后扑入我的怀中。
我知道拍拍晴儿的头,说她“都是嫁了人的女孩子了,莫要老是哭,都不好看了。”
晴儿的眼睛肿着,我甚至能看见晴儿眼中的血丝,我知道晴儿是哭的,她担心双儿也担心我,这些日子苦了她了。
我替她擦干眼泪,又摸了摸晴儿的头“去吧,去休息会儿,双儿那边有爹呢。你已经是嫁了人的女孩子了,成天在娘家像什么样子。”
晴儿是含泪离去的,是我劝她离去的。
女孩子家家的,已经嫁出去了还老往娘家跑,这话传出去对晴儿也不好。
晴儿走的时候双儿笑着说“姐姐,双儿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来啊,不然双儿就不理你了。”
我听得一怔,眼底一热,泪水差点就这样滴落下来。我看见马车上的晴儿似乎顿了一下,随后强颜欢笑的答着“嗯。”
对不起双儿,对不起。是爹骗了你,你再也不能成亲了。应全也再也回不来了,甚至莲儿也回不来了。
“老爷?”我看见孙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面前了,孙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看着双儿晴儿长大。孙叔叹道“回吧老爷,明日小姐醒来一切又会好起来了。”
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
夜深了,我听着院子里的蝉鸣。我喜欢夏,虽然炎热,可是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虫子跑出来,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只是这个夏季,我从未觉得如此漫长过。
每个夜深我都会想起莲儿,莲儿嫁与我的时候,穿着大红的嫁衣,我掀开帘子的时候对我笑着的模样,一切似乎都还只是昨天,而如今她却不在了,我对不起她。
为了不让双儿起疑心,我甚至一直连莲儿的牌位都未曾放在家族的祠堂。
莲儿啊,若是你在这世上,你会原谅我吗?
我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这已经是第三次失去记忆了,明日就是第四次了,秋季马上就要到了,我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我长叹一声,我能感觉到我眼底一热,又将眼底快要涌出的热泪擦干。我得给双儿圈出一个,不再被人打扰的世界才行啊,至少我在世的时候,我想要给双儿始终如一的快乐。
这就是我如今想的了。
我突然感觉喉咙涌上一股恶心的味道,猛地咳嗽起来,似乎吐出了什么,点灯一看,是一口鲜血。
其实在双儿出嫁前就已经又很多次了,只是一直没在意,那时候觉得双儿都嫁出去了,我就算是死了,倒也无所谓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现在有双儿啊,我不能就这么死掉。
我披上衣服,长长的叹了口气,就这么走了出去。
外面很安静,夏的月亮总是要亮些,再来几颗星星,倒是没什么云雾的。孙叔他们都睡了,院子里安静得很,只有几朵莲花还在那儿,时不时的还传出青蛙的两三声叫声。
我就着蛙声前去了祠堂,莲儿的牌位实际上就放在桌下。我点上油灯,又将莲儿的牌位取出来,我摩挲着上面“周丽莲”三个字,我仿佛看见了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