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镜的作用,是窥探前世。 八苦镜的作用,是观测今生。 三生镜加八苦镜加奚陵加白桁的作用,就有些扑朔迷离了。 娄玉宸对奚陵用的是八苦镜那一面,还另外以阴阳镜为阵眼,搞了几十个阵修布阵,虽不知法阵的具体功效,想来多半是冲着让奚陵痛苦不堪去的。 但临时杀进来的照了三生镜的白桁,却是让这个阵法的复杂程度直线上升,以至于就连外头的一干施术者们,都不太确定阵法内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以奚陵的灵台,也都承受不住就是了。 扬唇笑了笑,娄玉宸转身,却见一旁,又一道裂缝凭空出现,随后踏出的,是一个须发皆白,面目冷肃的老者。 “一会记得找准时机,他灵台一碎,就立刻将人控制。” 刚一出现,老者便沉声开口。 光就外貌来看,此人约莫六十左右的年纪,一身长袍光芒流转,一看就是十分珍贵的法器。他年纪虽大,但眉目凌厉,一双微微凹陷的眼睛又深又沉,眸光一扫间,周遭兜帽人便纷纷绷直了身体,俯身行礼。 “见过谭堂主。” 他们态度极为恭敬,老者则习以为常,任他们躬着,没有半点叫人起身的意思,淡淡继续:“记住了,不要让他有任何挣扎的机会,我不想看到百年前的意外再发生一遍。”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也不要下手太重,他这具躯壳很重要。” 说罢,老者转头,看向包裹了奚陵与白桁的阵法。 灵光流转,星芒闪烁,数十位阵修共同布置的法阵错综复杂,在本就有些幽暗的洞天里,显得更加诡异莫测。 在娄玉宸以及谭堂主的估测里,白桁横插的一脚,应当也影响不了奚陵原本要遭受的阵法冲击,最多二人各自沉陷于各自的前世与痛苦,没什么牵扯。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二人的曾经本就紧密相连,二人的痛苦,也一直都是互相见证。 于是乎,法阵与阴阳镜非但没将他们分开,反倒是阴差阳错的,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过去。 一百零三年前,东州的某处魔域。 “嘿!” 一声大喊,惊动了林中鸟雀,白修亦从发呆中回神,抬眸一看,看到了梅朔一张咧着牙的大脸。 “又发呆,你今天发了三次呆。”他乐滋滋地凑了过来,一把搭在白修亦肩上,揶揄道,“咋的?看上哪家小妖精?这么心不在焉?” 他欠揍极了,一边咂吧着嘴啧啧称奇,一边在白修亦身上猥琐地看来看去,最后以一种奇怪的腔调高声道:“八十岁老人终怀春,玄阳门铁树终于迎来了第一春。” “怎么样?这句话劲不劲爆,我去告诉小陵,他一定特为你开心……哎呀!” “你要是敢说,小陵一定把你摁地上拍死。” 慢悠悠收回拍人脑袋的手,被误打误撞 猜到心思的白修亦磨了磨牙, 一把推开了这个碍事的东西。 说完, 又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拍了怕自己刚被摸过的肩:“还有,我八十,你一百,瞧不起谁呢?老东西。” 梅朔不服:“怎么就要把我拍死?你终于能给他带嫂子了,这是好事啊!你说,他凭什么打我?” 白修亦冷哼:“凭你造谣。” “切,我就知道。”梅朔耸耸肩,“你们玄阳门的人都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寡,从上到下清一色光棍,朋友,你难道不觉得生活无趣?” 白修亦:“是,哪比得上您老人家风流倜傥,一年换三个,仙盟统共那么点大,哪哪都有你的风流韵事。” “我也不想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谈不长久。”梅朔叹了口气,想到什么似的,疑惑道,“说起来,你是不是好久没回去见小陵了?” 他说着,念念有词掰起了手指,越算越觉得不太对劲。 要说奚陵和白修亦有没有相见,全仙盟里,梅朔应该是最清楚的一个,这一点,便是玄阳门其他众人,也完全没办法和他相比。 毕竟,其他人也不会天天被白修亦抓着给奚陵做饭。 他觉得他的食修生涯之所以能走在众多修士的前沿,白修亦那一大堆稀奇古怪又龟毛的要求功不可没。 当然了,究其根源还是在于,这人给奚陵搞来的食材都是些品质稀有又绝佳的上品,梅朔经常看到他为了摘个人参果雪参之类的,提着剑屠遍不知多少魔物的老窝,就为了给他家师弟弄口吃的。 梅朔是不太能理解这种行为的,但谁叫人家修为高有本事乐得折
腾,他也就只能痛苦并快乐地拿着常人半辈子都弄不来一个的珍贵食材,绞尽脑汁地做出一道又一道既要鲜又要甜,还得色香味俱全的各式不能重样的菜品。 可是近段时间,对方似乎很久都没让他做过东西了。 白修亦沉默。 四百六十五天。 他在心里默默回答。 从那次无声的拒绝奚陵以后,他连续三个月都没再回去过。 而在那次拒绝以前,他还因为察觉到自己对奚陵心思不正,整整躲了差不多一年时间。 因此综合来算,他已经有四百六十五天没和奚陵坐下来吃过饭了。 要说不想念,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有好几次,他伏魔中途都会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回去偷偷看奚陵两眼。 但一个是因为他一走,哪怕快去快回两天搞定,手下的修士们也够呛能不乱阵脚,另一个也是因为,以奚陵的洞察力,万一发现了他的窥视,反倒容易使两人本就尴尬的状态更加僵硬。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有点逃避的心理。 平时偶尔闲暇下来,想起奚陵那天难过的目光,白修亦都尚且会有一种闷闷的心痛,若是见到了人,他觉得自己可能立刻就会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进而被奚陵察觉到他的心思。 越想越烦, ?(), 一脚将面前晃来晃去的人踹开,在对方捂着屁股的怒视中,提剑向外走去。 “喂!上哪去啊?那边的魔晶咱们不是已经拿到手了么?” “魔晶拿了,魔物又没杀完。”夜间的凉风吹过,白修亦线条鲜明的侧颜俊美而森冷,长发飞舞间,他扬手将一只不知何时躲在暗处的魔狼斩成两截,一身黑衣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再去杀一波。” 说完,白修亦削下了一块魔狼的血肉,单手引灵,迅速定位了它大部队的位置,抬脚转身离去。 魔物都是动物异变而来的,虽说异变后性情和外观通通大变,但也多少保留了一点过去的习性,一只魔狼,很有可能代表着还有一群魔狼。 白桁一早就察觉到了这帮东西的潜伏,原本是懒得管的,正好训练一下手下修士们随机应变的能力,但是现在,他决定自己动手。 他需要发泄。 转瞬间斩掉三匹魔狼,鲜血淋漓挥洒,染湿了大片的树木与草地。 这些魔狼的智商显然十分低下,甚至比正常的狼还要蠢上一点,明知不敌依旧接二连三地扑来,白修亦挽了个剑花,面无表情迎上一张巨大的狼嘴。 凌厉的白光上下翻飞,他甚至没用多少灵力,单纯宣泄着情绪,须臾间,魔狼的尸体便已躺了一圈。 不过不用灵力也有不用灵力的弊端,譬如他手中的长剑,没多一会就有些卷边。 大致看了一眼,白修亦毫不心疼,继续挥砍。 和身负神兵的奚陵不同,被誉为修真界第一天才的白修亦,手中兵刃一向只用凡铁。 倒也不是得不到更好的武器,只是他习惯了用一把扔一把,本身实力过硬以后,剑的好与坏对他也影响不大,便一直这样将就着。 随手将废掉的长剑丢弃,白修亦一抬手,又拔出了后背上的备用武器。 他砍得爽极,沉闷的心情终于舒服了一些,这样的阵势想不惊动头狼绝不可能,伴随着一身呜咽般的长啸,一头足有三四人高的巨狼飞驰而来,直直冲向了白修亦。 一轮硕大的圆月在其身后照耀,它速度极快,大张的獠牙滴着唾液,腥风扑面,熏得人头疼。 白修亦嫌恶至极。 他当然斗得过这魔狼,可那拉丝的口水,还真够呛能躲过。 眼瞅着就要被弄脏之际,一道极其强大的魔气骤然出现,黑雾涌动间,魔狼发出一道凄厉的嘶吼,瞬间倒飞出去,在地上痛苦地翻腾。 白修亦一惊。 想也不想,他当即提着剑袭向来者,在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巨刀巧妙地挑飞了长剑,而后刀剑齐飞,白修亦在惯性中直接扑倒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再垂眸时,他对上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清浅的月光挥洒,漂亮的眼睛倒映了光,一同倒映的,还有光下的白修亦。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白修亦低一低头,就能吻到对方的唇。 但他没敢低,触电般站直了身体。 奚陵眼睑微垂,盖过了其间一闪而过的惋惜。 “你……”白修亦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干哑。 他立即咳嗽一声,顿了顿,才道:“你怎么来了?”<
> “你一直躲我,我没有办法,就接了个离你近的任务,过来找你。” 奚陵坐起身,静静地看向白修亦。 “我想你了,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