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止是大师兄,还有其他几位师兄。 想到这里,奚陵更加心不在焉,将好好一碗米饭戳得稀烂。 而不好好吃饭的结果就是,下午同徐雁竹去调查失魂症时,奚陵的肚子接连咕噜了好几次。 坐在破旧小院的一块石头上面,奚陵默默揉了揉小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自己现在这个一顿饭没吃饱,就会饿得浑身难受的虚弱身体。 白桁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刚进院门便说了一句自己有事,转身重新又退了出去。 奚陵倒是也没在意,扫了眼他离开的背影,便将目光收回。 他承认,自己这段时间是有点故意无视白桁的。 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奚陵也说不清楚。 他只是一看到白桁,就有种说不出的烦闷,烦闷到一度想赶走这个扰他心神的源头。 可从这个想法出现到现在,足足四日过去,他也始终没有实行。 百无聊赖地晃了晃半悬空的小腿,奚陵踢踏着地上的石子。他像个反反复复的小孩,刚才还嫌弃白桁烦人,可人真的走了以后,又觉得怪没有意思。 闲着也是闲着,奚陵索性撑着石头,观摩起了不远处,正在查探一个失魂症患者情况的徐雁竹。 她又做起了老本行,布了个相当玄妙的探魂阵,试图还原这个人魂魄之上曾发生过的事情。 说起徐雁竹的阵法造诣,放在当年,那真真是远近有名,虽说现在改行当了体修,阵之一道的成就依旧让无数修士望尘莫及,一见到她出手,几个主攻阵法的弟子纷纷凑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指翻飞。 其他非阵修的弟子见状也不愿错过,纷纷在外侧围成了一个圈,生怕遗漏了一星半点。 但有那么零星的几个就比较倒霉了。前头的空位都让人占了,绞尽脑汁也看不清布阵的细节,后头则摆了块大大的石头,石头上,奚陵老神在在的坐着,将徐雁竹几乎完全挡住。 几个弟子对视了一眼。 他们早就见过奚陵了,在徐雁竹带他入府的第一天,就曾引起过热烈的讨论。 众人纷纷猜测,能让他们家师父如此隆重对待的,一定是了不起的前辈大能,但是这样的猜测,在瞧见奚陵那张看上去随时可能暴毙的病弱面容之时,直接消散了一半。 而在跟他说过几句话,感受过他毫无架子可言的迟钝与懵懂过后,又消散了另一半。 谁家大能是这样的啊? 尤其是听到了奚陵肚子叫的动静,几人更加坚信,这分明就是个凡人。 一个凡人而已,师父带他来这里是图的什么? 当花瓶摆么。 有人撇了撇嘴,蠢蠢欲动地想叫奚陵让开。 却突然,方才稳定的阵法灵力大震,阵眼所在之处,阵石激荡,灵潮汹涌,罡风平地而起,首当其冲的,就是周围围着的弟子。 “阵要崩了!” 慌乱的 声音响起, ?()_?, 是布阵时小概率会遇到的问题。 其威力程度,取决于布阵之人实力的强弱,以及所布阵法的完成度。 实力越强,完成度越高,崩阵时所造成的破坏性也就越大。这是每一个阵修最怕碰到的事情,好在一般而言,如果一个阵会崩,基本代表此阵本身出现了问题,因而往往并不会出现太大影响。 但也有二般的情况,就比如现在。 他们是看着徐雁竹布阵的,自然知道,方才那个探魂阵已然布置了大半。 这可就不得了了,以他们师父的实力,炸死几个靠得近的小辈,那基本是分分钟的事情。 果断抬手,徐雁竹一把震退了周遭的弟子们,扬声大叫:“小陵!” 话音刚落,一旁玩石头的奚陵便脚下一踢,在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里,方才激荡的阵眼被一股恐怖的力道炸碎! 余势猛烈,强悍地波及了周围,碎石飞溅之间,原本阵法所在的地面出现了道道裂痕。 见状,之前还偷偷质疑奚陵的弟子们目瞪口呆,直接骇在了原地。 但奚陵平静极了,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低下头,继续踢他的小石子。 徐雁竹也挺淡定的,摆了摆手叫了几个人来清理一下狼狈的院落,便让弟子们自己重新布阵。 “你那个朋友可算是走了。”打发完一些个不省心的徒弟,徐雁竹坐在了奚陵身边,伸展着疲劳的肩颈。 倒也不是嫌弃白桁,只是对方这几天一直跟在奚陵左右,徐雁竹有时想和奚陵说几句不愿让旁人听见的话,总归还是不太方便。<
> “嗯。”奚陵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在看远处忙碌的年轻修士们。 徐雁竹也看了过去,笑道:“这么震慑一回,这些个小崽子们估计要对你心服口服了。” 奚陵:“你是故意的。” 以徐雁竹的实力,怎么可能轻易崩阵? 甚至就算有崩的迹象,她也能轻轻松松化解,才不会等着奚陵去破阵眼。 最重要的是,真的崩阵的话,首当其冲的应当是那个失魂症的百姓才对。 可是那人毫发无伤,倒霉的全是徐雁竹的徒弟。 闻言,徐雁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也是为了让他们明白,不要以貌取人。” “再说了,我就是看不惯有人敢瞧不起我师弟,怎样?我的徒弟也不行!”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我以前总嫌你冷冰冰的,现在看来,还不如像以前那样,什么人都敢来欺负你一下。” “不怕。”奚陵想了想,安慰她,“欺负我的,我会直接打死。” 徐雁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笑完以后,她却渐渐安静了下来,忽然有些感慨道:“我真的没想到,华珩真能让你醒过来。” “嗯?”奚陵不解地看她。 徐雁竹眼眸微垂,轻声道: “你可能不知道, ?()?, 曾经好几次让华珩放你离开。” 大概是八十年前吧,徐雁竹伤势将将恢复,从昏迷中清醒,得知的第一则信息,就是她师门没有了的噩耗。 她无法接受,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当即回到了玄阳门。 但是没有玄阳门。 曾经熟悉的山门换了另一个名字,眼前伫立着的,是刚刚步入正轨的玄裕宗。 华珩对她的到来十分高兴,却在徐雁竹问及奚陵之际,沉默了许久。 随后,他带着徐雁竹,来到了一处山洞。 那是徐雁竹至今都不愿回想的画面。 徐雁竹:“你当时浑身是血,在……” 她说不下去,但奚陵帮她接上:“在和魔物撕咬。” 徐雁竹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奚陵:“你记得?!” 喉间似乎哽住了什么东西,徐雁竹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近乎恐惧地问他:“你当时……其实是有意识的吗?” 不可能啊,灵台碎裂的人,明明应该只剩下本能,没有意识才对。 如果有的话……那那么长的时间,奚陵是怎么熬过来的? 夏日炎炎,徐雁竹竟觉遍体生寒。 好在奚陵及时摇了摇头,道:“只偶尔会突然清醒一下,很少,意识也迷迷糊糊的。” 他没说谎,确实是这样,近六十年时间里,他也就清醒过不超过五次。 至于为什么会醒,奚陵猜测,应当是华珩那些年对他坚持不懈的医治的确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裘翎和华珩大概没想到他那时有过清醒的瞬间,因而封印记忆之时,并没有将这一段囊括在内。 只是因为不甚清晰的缘故,前两年醒来以后,奚陵一度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梦境,直到后来知道了自己是半魔的事情,才慢慢意识到,这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至于徐雁竹不敢回忆的那些画面,其实也没有什么。 不过就是他只剩下本能以后,被半魔那一部分血脉影响,像条疯狗一样,见到任何东西都上前撕咬的丑态罢了。 “那……你当时什么想法?”有些小心的,徐雁竹试探道。 想死吧。 奚陵淡淡地想着,但说出口时却只道:“没什么想法。” 徐雁竹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我那时候看见了你的样子,非常生气,还扇了华珩一巴掌,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随后才知道,你灵台碎了的事情。” “华珩说,他一定会救醒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觉得他在痴人说梦,这可是灵台,怎么可能……但是最后,我还是答应了。” 他们都太想奚陵醒过来了,想到明知无解,依旧妄图继续。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奚陵却没有半分好转之际,徐雁竹终于明白过来,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 她真的……没有办法继续看奚陵这样下去。 然而华珩死活不愿意放手。 在这件事情上, 他偏执得令人心惊。 最终, 徐雁竹选择了离开玄裕宗。 “现
在想想,华珩才是对的,若非他的坚持,我现在恐怕根本见不到你。”徐雁竹脸上有庆幸,也有愧疚,更多的还是为奚陵高兴。 奚陵想了想,并没有否认。 不管怎么说,的确没有华珩的坚持,他不可能苏醒。 尽管奚陵不见得多有求生欲,但是能醒过来,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能看看没有了魔物统治之下的盛世,能感受一遍从未感受过的和平,能完成一点从前没来得及完成的事。 而且说不定,还能见一见几个师兄的转世。 他没有打扰师兄们的意思,只是想最后看上一眼。 看完以后,他的遗愿,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徐雁竹又去给弟子指点了,奚陵坐在石头上,重新回归到一刻钟前无所事事的状态。 一同回归的,还有咕噜咕噜又叫起来的肚子。 对于一个主要爱好就是吃的人来说,挨饿真的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奚陵连发呆都集中不了注意力了,郁闷地将脚下的小石头一个个碾成了颗粒。 其实按照他的个性,这时候应该早就离开了小院,去附近的集市闲逛才对。 但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就是迟迟没有行动。 直到几个热乎乎的油皮纸袋递了过来,奚陵才终于明白。 他是在等白桁。 抬起头,奚陵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影。 明明也没有刻意思考过白桁的去向,可潜意识却好像已然猜到,对方是去给他买吃的了。 只是握着手里的东西,好半晌,奚陵却都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干嘛?你不想理我,所以连我买的吃的也要连坐?”白桁笑着,将东西往奚陵怀里又推了推,“我特意让老板多放了两倍的糖,加了钱的。” 好吧。 加了钱的,那……那确实不能浪费。 慢吞吞拿出一块红糖米糕,奚陵轻轻咬了一口。 唔……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