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当罗尼和法兰找到贝尔街32号别墅的时候,两个人在门口久久无言,贝尔街是典型的富人区,一路上他们身上寒酸的衣服被指指点点许久,要知道,应贝尔街住户委员会的要求,在贝尔街,哪怕是个扫垃圾的,也不能穿低于两个金币的工作服。
柯洛尔在楼上望着星空,地狱的天空乃是一片昏暗中夹杂着熊熊烈焰,在作为欺天之魂的日子中,哪怕仅仅几分钟,柯洛尔也要向着无垠的星空看上几眼,冥冥之中,星空仿佛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吸引着他,从小他就想知道星空的最深处究极存在着什么,天堂,仙界,还是一片虚无?
曾经的他无法想象,但自从在地狱中见到黑袍人后,他就有一种感觉,或许黑袍人就是能走到星空最深处的存在吧。
见到好友归来,柯洛尔连忙下楼去迎接他们,虽然大门敞开着,但他能理解罗尼与法兰的忧虑,此处乃是帕丁城最大的富人聚集地,是原来的他们看都不敢看,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没有人领着,恐怕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踏进任何一个庭院一步。
“柯洛尔,你真的,女神在上啊!坎多先生和我们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你居然得到了一栋别墅,这真是……”
罗尼说了一句十分粗鄙的话,事实上,以他的词汇量,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内心的激动,他认识的几个字,还是在孤儿院时学习的,跟随奥格之后,作为武士扈从,老魔法师自然不会好心教他更多的知识。
“罗尼,法兰,没错,这就是我们的房子,好好住下吧,我领你们去看一看房间,找一间你们喜欢的。”
然而,罗尼却突然压低声音,搂住法兰和柯洛尔,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说,我们把这栋房子卖了,然后跑到别的国家去,怎么样?”
法兰听到此言,皱起了眉头,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在凯主教的引领下,成为帕丁城教会的牧师与守护骑士,晚上居然就想着跑路,让法兰有些难以接受,但如果罗尼和柯洛尔都想走的话,她自也不会留在此处。
听到罗尼天真的想法,柯洛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天下连免费的午餐都没有,何况是免费的别墅,没有了帕丁城光明女神教会的庇护,他们绝对走不到帕丁城通往其他城市的第三个路口,有一个位面的古话说的非常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房子不能大张旗鼓的搬走,但杀人越货得来的金币可并不难处理。
柯洛尔简单地将房子的来历进行了说明,罗尼和法兰不是笨人,自然能听出住在此处所蕴含的危险,但若是把房子卖了,就是自寻死路,听到自己刚来帕丁城第二天就卷入了高层之间的斗争,法兰吓得都要哭了出来:
“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别住在这里了,太危险了,我怕他们杀我们灭口。”
“怕什么?我们现在也是光明女神教会的正式人员,他们想要杀我们,也得看看教会的脸色,我们以后只要一心为教会做事,不会有危险的,坎多先生应该也是希望能留住我们,才把这栋别墅送给我们。”
相比于法兰,罗尼的胆子就大上许多,原本在三人中,罗尼就一直充当着兄长的角色,心智也要更成熟一点,对于人情世故也有着更多的接触,他有些了解一个四级修炼者乃是教会的中坚力量,更何况三人还如此年轻,未来极有可能成为高阶强者,到时候就可以在教会中担当一些重要职务,也不是很怕帕丁城中的大人物。
信仰总是能给予人勇气,虽然这种勇气并非都是正面的,然想到女神,想到教会,法兰倒也不怎么怕了,三人一同向别墅中走去,他们还不知道,就在不远处,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无论是门,墙,还是俗世的规则,都阻挡不了在帕丁城中涌动的暗流。
“啊!!!”
刚进门,法兰便尖叫一声,她的脚正好踩在了一个人的腿上,她定睛看去,便看到了一副管家打扮的人,他的面容衣着都十分干净规整,但双目中却尽是死寂,他就如此依靠在玄关的墙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就算是法兰踩了他一脚,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对……”法兰想要道歉,但见到阿尔赛的神情,心中却十分惧怕,无助的向着柯洛尔看去,柯洛尔也只得叹息一声,向罗尼使了个眼色,二人将阿尔赛搬回了他的房间,放在了床上,阿尔赛依旧仰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没错,柯洛尔并没有让阿尔赛离开,克丽丝之死牵扯到帕丁城官场几十年的风云变幻,明波暗流,如今,柯洛尔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那么德伦和克丽丝的管家阿尔赛就必然要成为一个关键性的人物,若是放任他离去,莫说是得不到他掌握的各种细节,恐怕第二天帕丁城就没有一个叫阿尔赛的人了。
三人既已住在贝尔街32号别墅之中,那么就便处在了最危险的漩涡里,他们的命运取决于光明女神教会是否能保护好他们,而不是是否多收留一个阿尔赛。
为法兰和罗尼倒了两杯水,柯洛尔将从今天早上分离到晚上所有的事都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并为他们分析好了利害关系,虽然两人都听得有点懵懵懂懂,但柯洛尔作为欺天之魂,见过的大忽悠太多了,忽悠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孩子,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当即,法兰和罗尼就表示将此事完全交给柯洛尔来处理,他们自己就安心在光明女神教会供职,既然帮不了什么忙,那么不捣乱就是最好的帮助。
而后,三人又将克丽丝的房间彻底打扫了出来,案子进行到如今的程度,再想从房中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明显不可能,就算有,实际上也不是王国法律管辖的范畴,而是帕丁城各股势力之间都争斗,实际上,莱特王国的贵族们从来都没怎么把法律当一回事。
莱特王国的宪法第一条就是:国王凌驾于一切法律之上。
国王身为最大的贵族,带头在法律头上踩了一脚,底下的贵族自也是有样学样,莱特王国的法律总是在贵族需要的时候才出现。
本来,柯洛尔是想将克丽丝的房间给法兰居住,他们其实都不介意睡死人的房间,病死在孤儿院的孩子不计其数,他们从小就住在尽是冤魂的房子中,更何况克丽丝还是死在院子中,但法兰依旧十分惧怕,最后,还是选择了在客房中居住,而柯洛尔想了想,自己住进了克丽丝的房间。
法兰将克丽丝所有的衣服都整理了出来,明天乃是教会的休息日,她打算将其卖掉,克丽丝的衣服皆价值不菲,但对于瘦瘦小小的法兰而言,就显得太大了,将它们当二手货处理掉,正好可以给三人添置一点新衣服。
几乎忙到了半夜,三人才各自回房休息,柯洛尔躺在克丽丝舒适的大床上,却怎么都有些睡不着,十年不曾睡觉,生前的最后几年都过着艰苦的日子,让柯洛尔反倒有些受不了名贵的软床,这让他不仅有些自嘲:你真是贱骨头啊,舒服一点都难受。
在床上翻来覆去大概一个小时,房间中的窗户却突然被打开了,一阵冷风吹得柯洛尔一激灵,而窗户却在一刹那又悄无声息的关上了,柯洛尔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手中凝聚了一个一级——光爆术,但又随手放下了,他摇了摇头,点了身旁的魔法灯,语气中有些无奈:
“坎多先生,半夜出门访客是你的习惯吗?”
窗帘的阴影处,坎多的身影浮现而出,他浑身都笼罩在一身夜行衣中,与黑夜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哪怕是在魔法灯光的照耀下,亦是若隐若现。
“你不怪我吗?”坎多的声音依旧低沉而沙哑,甚至有些断断续续。
“怪你什么?”柯洛尔从床上起身,一点点把衣服穿好。
“把我拖下水?让我一个四级法师来参和帕丁城一堆大人物的事?坎多先生,白天的时候我之所以把我的推测写出来,而不是直接说,就是想给自己一条退路,我想让他们把我看成你旁边的一个跟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记录你的意思。
但当你非要把这栋大房子送给我的时候,我就注定要入这些大人物的法眼了,恐怕现在,我,罗尼和法兰的资料就摆在他们的办公桌上了吧,所以,我们三人已经彻底和你坐在同一条船上了,现在说怪不怪,还有什么意义吗?”
坎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好像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法兰和罗尼呢?他们也没有怪你?”
“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他们直接就选择了相信我。当然,以我们三人的友情,恐怕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愿意陪着我,但我不想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去。”
“我知道,这种事其实不应该让几个孩子卷入其中。”坎多弯下腰,向柯洛尔表示了歉意,柯洛尔没有闪躲,算是受了坎多的道歉。
“如果是三天前,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参与其中,但数百年不曾出现的光明女神之宽恕,让一切都乱了套,卡诺位面,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