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间茶馆。姜玉烟看着眼前英武不凡的年轻男子,冷笑道:“新皇陛下真是好胆识!你如今是大俞大月两国的仇人,还敢单枪匹马潜入我越州府!”
那姬钰道:“‘我’在这里,不是以花盛之君的名义,而是来此践约的姬钰。我既答应了萧大人,必不会反悔。何况我相信姜太傅您名满天下,定会明察秋毫。”
“哪怕葬身此地?”姜玉烟上下打量他。
“不错!哪怕葬身此地。”姬钰神情冷肃。
“且不论慕瑜之事是不是你所为,你袭击送嫁队,就是挑衅两国之威。我就是在此地杀了你,也是你咎由自取。”姜玉烟眼睛眯了眯,语气冷冽。
姬钰容色淡淡,不以为意。“但我相信太傅不会的。我读过太傅的和平论,您并不赞同强国对弱国的倾夺,不主张发动战事累及百姓。又怎会在此地为难我?”
“那也未必。”姜玉烟冷冷一笑,“我除了是大月的官员,还是一个母亲。若你真的胆敢做出伤了我儿的事,我必奏请我大月天子,与大俞联兵分分钟灭了你花盛。”
姬钰淡笑一声,“太傅既然未曾这般做,还心平气和地与我在此地相谈,想必对我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恰好这几日我也没闲着,倒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你说。” 姜玉烟忽地抬眸。
“整件事甚为怪异,就好似被人严密监视了。所以我怀疑我的人中出现了叛徒。我入大月必经过大俞或者凤奚,那次几个商队途径大俞,虽然伪造了身份,却也太顺利了些。故而我派人暗中绑了大俞的一个城门郎,这才验证了我的猜想。大俞有身居高位者顺水推舟故意放我们入境,甚至对我的行动一清二楚。太傅可往这方面查,相信必有所获。”
萧慕珩一听,沉思道:“顺水推舟破坏联姻?目的是什么?”
姜玉烟与那大俞国主东陵川是旧识了,揣测道:“大俞如今有三位皇子,国主曾扬言谁娶慕瑜谁便是太子,或许是另外两位皇子所为?” 这个判断是符合逻辑的,可姜玉烟却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一时峨眉不展。
“那可要传信给太子妹夫,让他从此处去查?”萧慕珩问道。
姜玉烟拧着眉忽觉头疼,摆摆手道:“先不忙,让我再想想。”
场面静了一瞬。
姬钰看着对面这张年近半百的脸,隐约仍能瞧出当年的国色倾城,心中倏忽想起了那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也不知其真容究竟是怎样的仙人之姿……眼眸垂下,忽地生出一丝想念。“此事既因我而起,若是之后但凡用得上我的,我必义不容辞。”
姬钰十分客气,全程没有摆一国之君的架子,这倒是让姜玉烟高看两眼。花盛如今国力弱,放下姿态与有些距离的大月交好,自是百利而无一害。
故而姜玉烟更多几分肯定此事与他无关,此时淡淡看他两眼,道:“那就多谢了!”
姬钰不料这姜太傅忽地对他和颜悦色,嘴角上扬,竟似由衷地高兴。
只是他毕竟刚登基,不好离开太久,姬钰交代完了,又连夜千里奔袭返回花盛。
姜玉烟待他走后,神色微妙,道:“这新皇这么平易近人?”
“大概在您面前不敢称孤道寡吧!”萧慕珩掩唇,“谁让咱家小妹这么厉害,顶着易容在外行走,还招惹了这么些桃花。”
姜玉烟:“……” 小看了她小女儿的人格魅力。
…………
松云山上。被念叨的沈某人正卧在最高的一棵大树上。今日没喝酒,她的“睡枝神功”发挥正常。从这棵大树上可以看到四面八方的动静,若是叶梦心回山,她便能第一时间瞧见。
只是今日她的心有点乱,眼睛无神地透过枝丫看着满天繁星,那银河仿佛挂在天际的一缕轻纱,模模糊糊地,一会儿浮现出的是她义兄的模样,一会儿又浮现出聂澜的影子。
造成慕芷心乱的原因还要从下午说起。
义兄不在,她闲得发慌,于是聂澜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话本子,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两人本来在台阶上坐得好好的,可惜聂澜的声音毫无波澜,明明是一个荡气回肠的狐女与生的故事,竟生生给她念睡着了。
然后不知怎么的,聂澜就给她抱回了屋内的贵妃榻上。
午后的阳光晒得肌肤发烫,然而这竹榻凉凉得很舒服。慕芷到榻上的一瞬间就醒了,但那会儿她困倦得只想睡到昏天黑地。
直到神台都不甚清明的时候,她忽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聂澜的体温比她低,声音也是低低的,“媆媆。”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执着地唤她。一声接一声,乐此不疲。
慕芷当时:“……” 他知不知道习武之人五感俱灵?
他的嗓音明明轻得像风,可慕芷愣生生听出了多少柔肠百转。正当她以为自己是话本子看多了产生的错觉时,手背就被覆上了一个柔软淡凉的物什……
此时,慕芷坐在高树上,想到下午的一幕幕,心里就一阵恍惚,“聂澜啊聂澜,我听到了。”
听到了你说的“喜欢”。
慕芷挠着头心里嗷嗷叫,“哎,大家不是好兄弟嘛!!”虽然她之前信誓旦旦说她注定是要让男人伤心的。可她不太希望那个人是聂澜。
此时她才想起聂阁主的话,看来聂叔叔是早有预谋啊!果然大人就是很复杂,真真假假说话都是暗藏玄机!哼!
慕芷对感情的判断是很粗暴的。她又再次拉上了她的倒霉大哥沈慕烟。
“如果沈慕烟成亲,我一定很高兴。如果聂澜成亲……我也很高兴。所以……”
对于这个与叶梦心不一样的推论,慕芷很愁,“怎么办呀!!”
然而她愁没愁太久,很快她就被黑暗里一道鬼祟的身影给吸引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