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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第1/2页)

第三十五章

这件事就压在敏若心底,叫敏若总有些疑惑,不安倒是谈不上——以二人如今的身份之差,太皇太后要对敏若使坏,不至于特地搭上她的亲重孙女。

要说是为敏若谋好处,敏若是一点都不敢想的。

虽然她入宫后凭着自己这一身念经忽悠人的能耐与“禅心”成功获得了太皇太后的好感,但敏若还没天真到觉着仅是论几回佛经,便能够将太皇太后笼络到她的阵营,一心为她考虑。

太皇太后身历数朝、久经世故,如今对敏若亲密是因为敏若对她无害,又叫她感觉是精神上的知己、能讨她喜欢。可一旦有一天敏若让她感到威胁,哪里可能会对她造成不利,她一定是斩草除根最利落的哪一个(虽然敏若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和当朝太皇太后顶着干)。

总而言之,敏若与太皇太后之间就是虚假的祖婆与重孙媳情、脆弱又牢靠的知己情——只要敏若不与太皇太后顶着干,这份知己情大概能一直延续到太皇太后入土。

闲话不表,只说排除掉两种针对敏若的可能性后,敏若便思索起了这件事是不是对太皇太后会有什么好处?

她老人图什么?图敏若把她的重孙女们培养得武双全再便宜了蒙古,还是图敏若六亲不认?

这倒不是故意在黑敏若,主要是敏若入宫直到现在,也没召见舒舒觉罗氏几回,更鲜少打发人回家去传递什么话、赏赐什么东西——宫内嫔妃想念娘家是常有的,位份高到敏若这个程度,便是一月召见舒舒觉罗氏三四回外人也无话可说,更不肖说传话赏东西这些低位嫔妃也可以使唤自己太监去做的事了。

而为兄弟请宫请爵,更是从未有过的。

就是皇贵妃入宫之后都不可避免地与康熙提过几次她的娘家兄弟隆科多等人,敏若却是只有康熙主动与她提起法喀,而她从未主动与康熙提及过她的弟弟们。

便是常在慈宁宫与太皇太后、太后等人说话时,提起的也多是庄子上的事儿,法喀或还有两嘴,余人便极少了,甚至可说是从未提及过。

在太皇太后看来,敏若的行为自然应该归结于此。她当然不知道敏若不为钮祜禄家的利益考虑、与舒舒觉罗氏感情生疏,只是因为那不是她的家、不是她的亲娘而已。太皇太后只能以外人的目光看待分析敏若,又无法跳脱出时代思想的局限,所以最终只能得出那样的结论。

当然,这也只是她胡思乱想的结果,敏若没把这听着就有几分荒谬的猜测强往太皇太后头上套,暂且将这一茬在心内带过,在坤宁宫坐着受了岁,过交子,祭祖礼佛后,宫人奉了水饽饽——即饺子上来。

敏若近年来生活作息规律,几乎亥时前后就会入眠,早上睡到多晚是她的事。上辈子晚睡早起多了,这辈子能够自主作息,敏若多少有些报复性多睡的心理,日子长了也就成习惯了。

阿哥公主们得对着离去的妃母们频频道恭送,再分别由自己额娘牵走,太子跟着康熙走了,住太后宫里的五阿哥同行,大阿哥、三阿哥回阿哥所,在殿内留到最后,与住公主所的三位公主一起恭送走了所有嫔妃,才互相行礼辞别。

——这两件事没准还真有关联。

康熙的公主们长大了八成都是要抚蒙的,太皇太后作为流着蒙古血脉的爱新觉罗家人,又怎会不希望公主们嫁去了蒙古,便一心向着蒙古呢?只有公主们学到了敏若的“六亲不认”,嫁到蒙古去,才会从此一心为蒙古考虑,而不是身在蒙古心在京师,仍以大清国的利益为上而非以蒙古利益为上。

敏若已经乘着兰杜与迎春迎夏几人拥来的轿子飞也似的回了永寿宫,宫内尚是灯火通明,早备下解酒的汤水与洗漱所需之物,宫女们服侍着敏若解了头发宽了衣裳洗去妆容,折腾了好一番,敏若才能奔赴她心爱的床榻揽着一床锦被睡个囫囵觉。

敏若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下,但想到那些年太皇太后源源不断地往先帝后宫中安排嫔妃,康熙继位后又先后安排了数位出身科尔沁贵女入宫待年,又觉着这个猜测并非毫无可能的。

太皇太后年迈,精神头不足,往往元旦也没有大精神,便不会再折腾旁事,朝贺过后嫔妃们便可各散回宫。敏若从自己已经很模糊的记忆中想到第一世不知从哪看到的,说慈禧老太后尤爱看戏,元旦这日能从清早看到晚上还精神奕奕的,只苦了陪她看戏的嫔妃与站立陪侍的宫女太监们。

早起听迷迷瞪瞪地迎春说今日的安排时,敏若真是打心眼里感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彻底不打算去想太皇太后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目的,安排她来教公主们了。

其实敏若想到这已经纯粹是在心里胡乱想来抖机灵的了。

这一觉也不能睡足,元旦1这日早晨是断没有赖床的道理的,嫔妃们一早就得折腾起来去慈宁宫,甭管你困不困、睡没睡足,都得打扮得喜庆鲜亮脸上挂着笑去,恭恭敬敬地给老祖宗、太后拜年朝贺请了大安。

再过些年,宫内除夕夜宴的流程便已确定了,进汤膳羹品、每位分设席位、有乐曲歌舞助兴,也不再拘泥于坤宁宫当中守岁。

这种入了夫家门便减少为娘家利益考虑的行为是当世所推崇的,或许敏若当年献上牛痘给康熙,而不是先告知钮祜禄家由家族内部商量判断利益做出处理的行为,在太皇太后眼中也属于此。

除夕一年一次,守岁是必须的,但对敏若而言实在磨人,尤其坤宁宫地方暖和,热气一熏她就更困了。吃过水饽饽,康熙起身与太后一同侍候着太皇太后离席,这是象征着守夜这一大“关”过了的信号,敏若立刻响应,迅速与同样困倦不堪的嫔妃们辞别了,在兰芳的搀扶下离去。

——就是当世对女子的要求,事事以夫家利益为上,既出闺阁,则娘家也为“外家”。

但如今宫中还保持着在坤宁宫围坐炕上分设小桌进除夕宴的旧俗,其实敏若觉得还是这样好,至少炕上暖和,冬日里无论外头是多大的风雪,坤宁宫里三面万字炕,烧起来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坐在上头能从腿暖到脚,比坐在椅子上舒服多了。

这是什么路数啊!

主要是她对太皇太后的用意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就决定不逼自己,开始抖机灵找乐子,但这一个机灵抖得她还没一乐呢,忽然就感觉思路清晰起来了。

便是敏若针对太皇太后利益的两种猜测,其实也能连接到一起。

——一个个都困得睡眼惺忪了,还得把礼数做周全,生在帝王家,可怜的娃。

左右这差事她是接下了,也打算好好做,又何必去考虑那么多。

敏若今儿换了一只与昨日的花色不同的钿口,亦是轻巧又不失华丽的款式。这些都是她入宫之前为了方便这种日子特意画图请人打造的,各种花色镶嵌,足够她戴过一年的节庆而不重样子了。

待更衣整齐后,她又用了早点,方在前殿明间宝座上落了座,永寿宫内宫人齐齐向她行礼贺年,宫女们以迎夏为首、太监则以先后的心腹太监,也是康熙特许仍戴皇后身边首领大太监方可领受的七品衔的永寿宫太监总管冬葵为首。

敏若听了一耳朵的吉祥如意岁岁平安,每人分赐荷包一个,里头装了金银锞子,永寿宫内洒扫使唤宫人每人也有一个荷包赏,然后便带着吉祥话匆匆去慈宁宫了。

敏若住得近但起得晚,所以早上时间紧凑些是难免的,赶到时候佟皇贵妃已经到了,这叫敏若不由感慨佟皇贵妃真是至尊卷王一位。

昨天她撤的时候见皇贵妃也是一脸困倦,这会坐在这又不知是几时来的,妆容精致姿态雍容,瞧着精神奕奕喜气洋洋的,真是叫人一看进眼里就觉着舒心。

这都是能耐、是修行啊。

敏若心里啧啧称赞,身上倒是不急不缓地向皇贵妃略微欠身,面上也含着笑,神情温雅从容,瞧不出她心里正想着什么。

皇贵妃见她来了,笑道:“不必多礼。昨儿晚睡得可好?”

敏若想了想方才为了给她遮黑眼圈兰杜使劲上到她脸上的粉,心道那是不可能好的,嘴里还得客气道:“还好,还好,多谢皇贵妃关心。”

其实她困得厉害,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客套了,脸上的精神和从容有礼的应对都属于灵魂本能,只有一颗还挂在寝殿里床榻上的心是只属于此刻的她的。

到时辰,太后与康熙先带众妃向太皇太后朝贺新年,然后又落座受康熙与嫔妃们贺,两波各宫均有赏赐受领。

轮到给敏若的时候,太皇太后道:“有物件是给你的,权当是我替公主们给你的束脩,是我年轻时戴的。可不许嫌东西老。”

这话一出,嫔妃们纷纷侧目——太皇太后赐的东西,又是她老人家亲身戴过的,赏给在场的任意一个嫔妃都不可能嫌弃啊!且这些年来受过太皇太后赐下的她佩戴过的首饰的人有几个,不过元后、先后、如今的皇贵妃与当初宫内最先有娠的马佳氏即如今的荣嫔四人而已。

元后先后暂且不论,就如今的皇贵妃与荣嫔,哪一个不是将太皇太后赐下的首饰视为象征荣耀的珍宝,好生收藏,恨不得供奉起来。

敏若一不是后宫之首,二也并非如荣嫔当年那般意义特殊,只因领了教引公主们读的活便蒙受太皇太后恩赐,旁人怎么可能不侧目,又怎么可能不羡慕。

便是一贯处变不惊的老资历惠嫔都不免有些惊诧,略带艳羡地看向敏若,何况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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