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刘建军都能记起他跟胡建生四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当时刘建军穿着一件有些油腻的军大衣,胳膊肘位置都被擦得黑亮黑亮的,在他对面的四个年龄比他还大几岁的家伙们却是比他看上去还紧张,大概是怕他这个大客户跑了。
双方在价格上没有多大争执,但是付款方式上出现了严重分歧,刘建军坚持只先付四台机器的钱要带走六台机器,但是胡建生一方则是不同意,六台机器他们仅仅生产原料成本就花了四千八,现在刘建军却想四千块打包带走,这让他们一时之间不能接受。
双方扯皮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各自妥协,刘建军需要先支付他们四千二百块,每台机器按照一千零五十的价格购买,先支付四台机器的钱,而胡建生他们作为厂家需要提供产品运输和派出一个人前去刘建军铺子进行安装服务。
事情虽然谈妥了,但是机器还不能立刻就运走,第一是胡建生要求他们更新现在广州那边市面上最新最火爆的几款游戏,更新完毕了再装车发货,第二就是游戏币,他们原本只是自己加工了几枚游戏币,用于给客户展示,现在机器卖出去了,附属产品自然也需要生产。
好在这玩意生产起来很快,他们找了一个农机厂的熟人,自己带着原料进去操作一台闲置的机床,花了小半天就鼓捣出了一千多枚游戏币。
接下来一段时间,刘建军就在胡建生家住下了,倒不是为了等广州那边寄游戏包过来,而是他要学习一些常见的故障处理修复,不然一个按键失灵之类的小事总不能都要找人修吧。
1990年2月10号,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从正月初五出发到今天他已经出来十一天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跟着胡建生他们学习基础的修理技术,今天早上从广州寄过来的游戏包存储器已经到了,胡建生几个人带着主板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
刘建军则是来到了街上,找了一家公用电话拨通了老丈人邻居家的一个座机号。
通过邻居的通知,电话交到了老丈人的手里,刘建军跟他聊了几句知道了一个让他愤怒且无奈的消息,肖研还是走了,初八就跟着小舅子再次去了广州,把女儿丢给了老两口。
在电话里听到女儿哭泣的着说,巴巴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的问话,他心痛不已,承诺女儿自己很快就回去接她后,刘建军轻轻挂断了电话。
站在街上刘建军仰头望向天空,今天的阳光十分晴朗,但刘建军的内心却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把握就能把握得住的。
又过了三天,刘建军坐上了一辆货车,身边还跟着那个外号叫二狗的张洋。张洋跟他去,一是去帮他安装机器,二是他要去看看刘建军的铺子,毕竟刘建军还欠着他们两千一百块的货款,剩下的货款合同里写的是半年内付清。
货车到达的县城已经是傍晚六点了,街上行人已经不多了。当刘建军一块一块拆下铺子门板后,张洋当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实在是这个铺子看上去太小了,仅仅二十个平方的面积,里面还拉了张帘子,隔出了近一半做生活区域。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期盼刘建军能在半年内把剩下的货款给他们付清,合同上有刘建军身份证地址,如果刘建军到时候亏本跑路了,他们说不得只有报警了,至于退货或者收回机器,抱歉!合同里明确拒绝了,他们只要钱。
花了两个小时把所有机器安装完毕调试好,刘建军带着张洋和司机去饭店吃了顿大餐。随后张洋就跟着货车司机走了,他们要去果城市装一批货物然后返回渝城,张洋则是坐司机的顺路车回去,省下路费。
送走两人后刘建军看着铺子里的六台街机一时之间有些患得患失,这是他重生后选的第一个项目,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巧又顺理成章。
被刘碧华敷衍,路过那个蒲东华曾经最早开游戏厅的铺子,拿定主意选好铺子却在去拜访一下师父后,货源上又有了新的转机。
这可能就是造化弄人或者命运安排吧,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到底是前途光明还是一脚踩进了深坑中。
晚上他躺在那张床上辗转难眠,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床单被套上早就没有了那个女人的味道,似乎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算了,不去想了,就算这次亏了,大不了到时候去求师父借钱,等盘下那两个铺子做副食生意总是不会错的,相比起游戏厅挣一些小钱,那才是一条宽敞明亮的发财大道。
第二天刘建军没有急着回双林接女儿,他去做了一条横幅,“热烈庆祝欢乐游戏厅开业大吉”然后又用大字报写了一份开业酬宾的公告。
“开业三天游戏机免费体验,三天内凡是第一个通关游戏的玩家可以获得五百元奖励。”
在这个年代,在他们县城人均月收入不足一百元的年代,五百元可谓一个巨额奖励了。
根据胡建生他们讲这六款游戏在广州那边都是面世一周后才有人开发出各种策略从而通关的,所以刘建军这五百元几乎就是个噱头。
因为他的免费体验是每人每天只送三枚币,这三枚币只限本人使用。三天内这些从没接触过街机的新手玩家想用总共九枚币通关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最关键是这三天他不卖币,即使有人想买币练习也不可能。前世游戏币有卖五毛一枚一元三枚的,游戏厅多了竞争大的时候也出现过一元四枚,现在独家生意刘建军自然不会卖一元四枚。
准备好了这些刘建军才坐班车回双林去接女儿,游戏厅明天就要开业了,但是一个小小的游戏厅,六台游戏机不至于忙不过来,照看不了女儿吧。
来到双林路过邓涛家时刘建军意外看到了邓涛那孙子,只见他躺在自家家房子门外晒太阳,腿上还缠着厚厚绷带,在他身后墙边立了一根拐杖。
也许是感受到了刘建军的目光,邓涛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邓涛是见过几次刘建军的,以前在广州厂里他远远的看到过刘建军到厂门口来找肖研,但是邓涛觉得刘建军应该是不知道他的存在,因为在广州他跟刘建军就没打过近距离的照面。
看到刘建军似乎好奇的在看他的腿,邓涛故作轻松的咧嘴一笑:“摔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刘建军觉得他的嗓子有些细。
“哦,那你可挺倒霉的。”刘建军微微一笑,然后不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只留下邓涛在那里一脸无语。
他失去蛋蛋的事只有他的亲人和医院里的医生知道,当然还有那个对他施暴的人。
他怀疑过跟他打牌输了钱给他的那些人,甚至怀疑过以前有过矛盾的亲戚,唯独没想过那个人会是刘建军,因为这一世的他就跟肖研只有点小暧昧而已,也就刚刚有一点点发展,还处在舔狗和被舔之间的关系。
前几天肖研去广州前还来看过他一次,本来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厂里上班,结果看到他腿都断了就安慰了他几句后离开了,像肖研这种女人是不缺舔狗,邓涛只是因为都是一个镇子上,舔得又比较勤快而已。
当然现在还没有用舔狗和备胎来形容某种生物,但是任何时期男女之间都有这种情感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