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里屋陈爷爷说了什么，两兄弟妯娌从里屋出来后，脸色都不大好看，其中又以陈志坚脸色最难看。
陈爷爷要面子，有火也不会直接冲着儿媳妇发，但陈志坚就不一样了，人们常说人前教子背后教妻，赵秀菊做错了事，那肯定就是陈志坚这个当丈夫的管教不好老婆，被个娘们骑到了头上。
反正事实已经说清，叶知知便不再管这事，不管那钱要不要得回来，这工资肯定是半分也落不到她的手上，好在因为和蒋桂香合作，这半个月来她也攒了十来块钱。
比意料中要少一点，国人的模仿创造力实在太强，不说缝纫铺跟风，现在许多条件好的人家自己都有缝纫机，看中了买布自己仿着做就行，还能衍生出不少新潮的样式来，真正想要找她设计的人并不多。
倒是蒋桂香因为几次给叶知知做衣服，本身手艺又好打出了名头，光靠手工费就赚了个盆满钵满，因为业务能力出众，据她说年底评比的先进应该是非她所属的缝纫社莫属了。
一家人按照惯例吃晚饭，叶知知破天荒地被陈爷爷叫到堂屋里吃，虽然没上桌，待遇也是前所未有的好，陈奶奶见着她，也没像从前一样阴阳怪气，动不动就指桑骂槐。
陈建业吃过饭后就跑出了家门玩去，一直没有回来，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几朵花也不敢围着叶知知问厂里的事，都老老实实地做完事收拾睡觉。
饭后陈爷爷叫叶知知去里屋谈了场话，无非是叮嘱她好好工作，努力上进，另外就是赞许她这次做得好，没有跟着赵秀菊胡来。
他虽然没有明着说赵秀菊什么，但看得出他对这个儿媳妇已经不报希望了。
叶知知沉默地听着，陈爷爷拼命地向她灌输娘家好她才好的想法，让她拉拔姐姐弟弟，却对赵秀菊顾娘家的行为嗤之以鼻，他难道一点也不觉得矛盾吗？
讲了一会，就有同村的族爷来找陈爷爷去下棋，叶知知得以解放，出门就看见欲言又止的陈爱娇。
陈爱娇非常担心妹妹，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让妹妹护着点亲妈，可工资这事确实是赵秀菊做错了，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往哪边都是错，赵爱娇干脆就不说了，只和叶知知说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小事。
“姐，你和李强处得怎么样了？”叶知知更想问的是陈金花有没有在里头使坏。
“挺好。”提起李强陈爱娇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淡淡的，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沉默寡言的杨爱国。
看她明显不想多谈，叶知知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晚饭时没有看到赵秀菊，她们姐妹回屋睡觉时也没见着她的身影。
“砰！哐哐……”半夜叶知知被惊醒，坐起来才发现陈爱娇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哭。
“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外屋传来赵秀菊的哭喊声，还有陈志坚喘着粗气的声音。
叶知知沉默，心情十分复杂，这一幕她不是没有想到，但就算她隐瞒了，纸包不住火，这事以后一样会发生，说不定还会更惨烈一些。
更何况赵秀菊从未替她考虑过，她又何必顾虑她的处境，就算事情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捅出来，只是心里倒底有些不是滋味。
陈爱娇发现她醒了，挪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靠在她的身边，咬着唇低低地哭泣着。
父母吵架，最受伤的，其实还是孩子。
外屋紧接着又是几声沉闷的声响，夹杂着赵秀菊的痛呼和哭声，大概是赵秀菊也还了手，隐约还听到了陈志坚的抽气声。
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叶知知捂住胸口，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脑海里突然出现几个模糊片段，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以往赵秀菊和陈志坚打过架后，都会找原主出气，有一次夫妻俩闹到早上，原主缩着脖子拎着屋里的尿桶去菜园浇菜，不知道哪里惹到了陈志坚，直接被他一脚踹到地上，满是污秽的尿桶倒了一地也泼了她一身。
原本和陈志坚闹得厉害的赵秀菊见了此情，抽起床边的木尺就抽了过来，在陈志坚那里受的气顿时全部发泄在了原主身上，边抽边骂，嫌她不会做事，惹她爹生气……
叶知知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哪还有什么复杂的滋味，只剩入骨的冷意，这世上怎么会有陈志坚赵秀菊这样的父母！
“打死我你就如意了，陈志坚你就不是个男人，想当年……”赵秀菊哭着翻起了旧帐，都是些陈芝麻料谷子的事，“你们陈家就没一个好人，狼心狗肺的崽子，我是她娘啊……”
两夫妻打了一晚上的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消停。陈家也没一个人发声，就像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一样，明明这两夫妻打架打得隔壁家的狗吠个不停，明明陈家的房子一点也不隔音。
第二天叶知知出门时，赵秀菊早早就不见了人影，陈志坚还躺在床上打着鼾。
“我呸！什么玩意，拿老陈家的东西去贴补娘家，没叫我儿子休了你算好的。”陈奶奶站在堂屋门口冲着大房啐口水，见叶知知出来，脸色立马转换，带上笑来。
“乖孙女起这么早啊，等等，给你在灶里呼了红薯，吃完再走。”
说着立马使唤早起的陈爱娇去灶里扒了两个大红薯出来，焖了半晚上的红薯软糯香甜，陈奶奶苦着一张脸看着叶知知把几个红薯分给众姐妹，嘴巴动了动却难得地没有多说什么。
眼前这孙女已经能赚钱养家了，平日里当然得多哄着点儿，红薯分就分吧，等会少抓一把米的事。
最后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叶知知把剩下的半截吃完，刚吃完陈爱红就推着单车来喊她，她们还得赶回去上班。
“路上小心点啊，有空回来奶给你做好吃的。”
陈奶奶的刻意讨好并没有让叶知知产生诸如‘受宠若惊’的情绪，她知道这是因为她能挣工资的原故，等哪一天她挣不着钱了，陈奶奶肯定又会变成从前那样，甚至更加恶劣。
回到厂里叶知知没有提工资的事，大家也心照不宣地在她面前噤声，只有余瑞芳格外得意，遇到了总要话里话外地怼上一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