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战戏下周丧师害主将田臧送命1
【周眼里,章邯乃无名之辈;袁泰、贾萌等人眼里,章邯从前到后,就一个守字,也没啥真本事。周军挑战,若章邯一直不出,读者看着,岂能不觉乏味,杜横违令迎敌,恰好添个色彩。
王烈一句:“今已是十月末……”,对周而言,觉得突然,对章邯来说,早已心中有数。两边交织叙写,好似两小画,拼成一幅图。】
话说章邯摆布十万兵马,离了京城,未用两日,来到戏下。守将袁泰、贾萌见了,暗自叫苦:“要紧关头,怎教一帮刑徒赶来抗敌?”章平暗与章邯道:“兄长可见那两将脸色么?”章邯道:“他只当囚徒不会打仗。此番定要大胜,好教人都服气。”章平道:“用兵之前,须先立威。”章邯点头,遂升帐,唤众将前来议事。等有多时,方才到齐。章邯道:“主上命我为大将,督军破贼。家有家法,军有军规,公等各当遵守。若有违令,军法无情。莫到斧锧架首,再思后悔。”众人皆低头不语。袁泰道:“目今三川郡守李由,乃丞相之子,被围困在荥阳城中,里无粮草,外无救兵;还望大将军早破贼兵,救出李由,以安丞相之心。”章邯道:“李郡守武双全,必可坚守,无须急救。等我破敌之后,荥阳之围自解。”袁泰、贾萌两个摇头而退,私下贾萌道:“看此人定无真本事,大秦危矣!”袁泰道:“方才拿话试探,只管王顾左右而言他,如此之人,安能破敌?”
次日,章邯传下号令,教诸将各处提防,牢守寨门,不许出战。袁泰、贾萌只是冷笑,不肯坚守。自有人暗告章邯。次日,章邯升帐,望诸将道:“我奉主上之命,都督诸军,昨已严令汝等,用心坚守;却都敷衍,将我令当耳边风,是何道理?”贾萌道:“我等为将多年,皆朝廷忠臣;前因兵力悬殊,只好死守。今皇帝命将军为统帅,令退贼兵,便当早早定计,尽率这十万兵马,杀出大寨,以图征进;何只教坚守勿战,莫非要待贼军自退?我等都不是怕死之人,情愿出与决战,不甘天天在此窝囊。”袁泰亦道:“贾将军所言极是。若许出战,袁某愿为前锋!”章邯听罢,掣宝剑在手,厉声道:“我虽无名,今蒙主上托以重任,总有尺寸可取,到时无功则要以全家是问也。汝等只管听我号令,不许胡来,如敢违令,定斩不饶!”袁泰、贾萌等将皆愤愤而退。
三天后,军卒来报:“兵部从邻县征调得一万五千人马,由杨景、赵贲、杜横三员将率领来到。”章邯便唤入,与杨景、赵贲、杜横相见了,把军令又重申了一遍,道:“谁若不听,莫怪我无情。”三将含糊答应。
却说周自打破函谷关,直至戏下,因秦兵坚守不出,后面粮草又供给不及,乃将人马先傍着戏水屯扎住。八十万军马,五十余座大寨,端的是:刀枪如林,旌旗蔽日。这天正坐大帐寻思破敌之策,细作来报道:“秦皇用章邯为将,教领骊山十万刑徒前来御敌。”周问道:“章邯何许人也?”降将梁寄禀道:“此人现在朝中为少府,虽是个官,却是武将出身,深有谋略;当年随内史腾征伐韩国,屡立奇功。”周笑道:“无名之辈,何足惧哉?今下之势,莫说他一个章邯,便是十个蒙恬来,也不顶用。我先擒他,再入咸阳捉那昏君!”便传令先锋窦充引五百兵,去秦营寨前讨战。梁寄谏道:“章邯诡计多端,其才不在蒙恬之下,未可轻敌。”周道:“他纵然蒙恬复生,今带了一群囚徒,能有甚作为?”遂亲领前军,来为窦充助阵。
贾萌见窦充来搦战,忙差人报知章邯。章邯顾众将道:“周举兵西来,一路所向无敌,锐气正盛;今只可居寨坚守,静心准备,以观其变。一旦彼有破绽,我当以奇计胜之。”袁泰道:“周善会用兵,若想要他出错,并非易事。”章邯道:“我自有数,尔等只管用心坚守便是。”袁泰等口虽应诺,心中却都不服。窦充前来搦战,在寨外百般辱骂。章邯只教勿理,不许出迎。
第二天,窦充引军又来搦战,章邯按兵不动。窦充骂到天黑,方才回去。次日,窦充再来骂战。骑将杜横素来骁勇,见窦充接连几天来寨前毁骂,恼怒不已。当日趁章邯去后营点视,不在中军,瞒着杨景,引一千兵,杀出寨来。窦充斗不数合,回马便走。杜横从后追赶。杨景听说杜横出寨厮杀,吃了一惊,急带了人马赶将出来,大叫:“勿追!”只听小山背后喊声大震,周部将雷鸣、聂达各引一军截杀而出;一阵混杀。杨景、杜横抵挡不住,折了一半人马,撞出重围,奔回营寨。
杨景、杜横带伤,来见章邯请罪。章邯问明了,指着杜横,大怒道:“本帅三令五申不许出战,你奈何不听?今又折了如此多人马,罪不可恕!”喝令武士,将杜横斩首。袁泰、贾萌等将皆帮着告饶道:“未战而先斩自将,于军不利。望将军看他忠心份上,饶了他吧。”章邯厉声道:“军法不明,何以令众?”即令斩首示众。众将见了,无不骇然。
却说周胜了一阵,心中得意,教窦充第二天,依旧前去骂战。可连着数日,秦兵不出。周笑道:“章邯用兵,不过如此。”梁寄道:“章邯深有谋略。今大将军远来攻伐,将近一月;彼坚守不战,无非是要等我军有变。当须小心提防,以免为其所乘。”周道:“那厮有甚么计谋?也就这点本事。只败一次,便再不敢出。”副将王烈道:“今已是十月末,军中士卒大多仍穿着秋衣。数日后若天气骤然变冷,将拿甚御寒?”周听得,暗中叫苦,道:“连日征战,只记着粮草,竟把这事给忘了。”遂命使者飞马赶回陈县,请陈王作速措办冬衣,星夜解赴前来。一面着人往关外各县,催促粮草。
早有秦营细作探知,密报到中军处。章邯与诸将道:“周败局已定矣。他只当这月底便可攻入咸阳,是以敢奋身不顾,便挥军直进,却不知防患未然。我曾夜观天象,五日之内,当降大雪。今只须先用一军截了他的粮草,使其到时饥寒交加。届时贼人军心有变,再要击破,易如反掌。”诸将听了,皆暗暗窃笑。
章邯说罢,即问道:“袭敌粮草,危险重重,谁有胆量敢去?”话音方落,一将挺身而出道:“末将愿往。”章邯看时,乃帐前校尉,复姓司马,名橺;生的身高七尺有六,原是京城外打铁的出身,使得一手好大刀,百十人难以近他身。章邯便唤司马橺上前道:“我给你三千人马,只办得贼军三日无粮,便记你大功一件。”司马橺引兵去了,又唤两员偏将郭子瑰、姚其道:“你二人各领兵一千,为他策应。”二将亦引军去了。
却说周兵抵戏下,早晚使两拨人马押送粮草,仍不够大军吃用。这夜后军副将崔邕押粮车数千辆,解赴大营。正行到郑县,山谷里撞出一支人马,截住去路。司马橺跨马横刀,大叫道:“来往人等就此住脚!留下车辆,任从过去。”崔邕喝道:“哪里来的强贼,敢这般无礼?崔邕在此!”飞马上前,直取司马橺。战了有十余合,郭子瑰、姚其引兵赶到;郭子瑰来夹击崔邕,姚其杀散人夫,放火便烧粮车。崔邕抵挡不住,拍马走了。司马橺三个,将数千辆车悉数烧尽。
且说崔邕引败军奔到大营。周听报大怒,便要斩崔邕。众人劝免。只当此事偶然发生,不想连着两天,粮车皆遭劫烧。周大惊。副将王烈道:“此断非山贼,必是章邯手下所为。行军交战,以粮草为重,当速保护。”周点头,乃遣王烈带一万五千兵亲去押运,夜晚不行,只白天走。自此再未遭劫,而因日少运送,大军粮草更缺。其时已是仲冬天气,连日彤云低锁,山河昏暗。周心中不悦,再催窦充前去搦战。秦军辕门上,免战牌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