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在京城也算是大门户,死的又是堂堂兵部尚,吊丧的哀恸声方圆十几里都能听得见,白明霁不知道他如何能睡着。
就当是答谢昨日他给自己的那块米糕吧。
为了不让他的脑袋掉下来,白明霁特意站直了身子,肩膀也往上垫了垫,让他躺着更舒服一些。
目光则看向灵堂的方向,京城内的世家在人情来往这一点上,从不会含糊,遇上这么大的白事,不论先前与白家是否有过交际,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前来吊丧。
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上了门。
比如说刑部侍郎,裴潺。
看到那道身影时,白明霁便不觉绷直了身子,目光如同老鹰,一直盯着他,从进来到出去,丝毫没有放松。
果不其然,过了一阵,在裴潺消失的方向,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紧跟着出了门槛。
白明霁眼皮一跳,哪里还顾得上肩膀上的人,咬牙道:“这小妮子,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枕着头的肩膀没了,晏长陵脑袋往下坠去,身子一失衡,险些没站稳,装模作样地惊呼了几声,“唉唉.唉!
昨夜喝太多,眼睛有些肿胀,沉沉发涩,晏长陵半眯着眼,把人往回拖,“都及笄了,自己在做什么,她心里清楚。
白明霁一怔,狐疑地看着他,“你没睡着?
没睡着,他还靠那么久?
不觉间暴露了自己,晏长陵抬手碰了一下鼻尖,困是真的困,嗓音都是哑的,“眯了一下,一睁眼正好瞧见妹妹追了出去,那是咱妹妹吧?
说得似乎真不认识似的,又替自个儿打圆场,“和你长得最像。
前几日他暗里的那一番筹谋,怕是早就将她白家查了个底朝天。
他能不认识?
白明霁懒得同他计较,两辈子了,她还是做不到看着白明槿往火坑里跳,也不怕被他看了笑话,余气未消,“她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上那么个阎王。
阎王的名头要是安在别人头上,定是夸大其词,裴潺则是名副其实,她亲眼见过他的狠决。
她还真怕,洞房花烛夜,那小傻子被他给肢解了。
身旁的人点了下头,附和她道:“那倒是,毕竟像我这么好的人,找不出几个。
白明霁发觉了此人异常自信,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偏头看过去,他也不躲,满脸的惺忪之态,眼底的那
抹乌青不仅没有影响他英俊的容颜,反而添了一份人间烟火,有了伸手就能勾着的真实感。
又想起太后说的猎物。
没冤枉他。
就他这样的,昨夜没被人扑,确实是太后的功劳。
没去辨别她脸上那抹迟疑,是褒还是贬,跟前的人努力把眼皮子撑开,隔着衣衫又抓住了她的手腕,“走了,该回家了。
白明霁一愣。
这就走了
回头看了一眼人群来往的灵堂,井条有序,似乎确实没有她什么事了。
被他带出去好几步才回神,“你且等等,我东西还没收
“有丫鬟。
白明槿那死丫头,去哪儿了,还是不放心,“你先走,我待会儿回来。
前面的人继续往前,几步之后,慢了下来。
白明霁缓缓地回过头。
跟前的人白衣素带,神色淡然,犹如天上神仙,眼下俗世里的一切烦恼,在他眼里,皆被视为云烟。
白明霁愣了愣,突然有了一种醒悟,耳边的悲欢皆不是真实的,熙熙攘攘的世界里,唯有自己和跟前的人不同。
他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为自己而活?
那该怎么个活法?
人坐上马车了,白明霁还在出着神。
一句话把她困在里头,想了一路,一直想到了晏家,说话的那人都回屋躺去床上睡觉了,她还呆呆地坐在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