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天阳考上了电大,弟弟赖天光也觉得不得劲。
他不止一次的对哥哥说:“那个‘黎小虫’在我面前越发嚣张了,不就是他哥黎小牛考上了警校吗。”
“他怎么个嚣张了?”赖天阳问道。
“他说他哥黎小牛日后就是专门抓像我这样的人!”赖天光接着又说:“村里人都问我,你哥考上了什么大学?我说是富川电大,你猜有人怎么说?”
“怎么说?”赖天阳道。
赖天光接着道:“富川电大?怎么没听说过,那是大学吗?最后还说,上大学不都是去武汉上的吗?怎么县里也有大学?”
“也怪哥没本事,考了个富川电大,哥对不起你!不然……”赖天阳突然间觉得自己成了这个家庭的罪人。
“家里这么重视你,也是看你成绩好。可当初中考你也只是考了个朝阳高中,可家里硬是出钱让你上了富川一中,而我只能上那个朝阳高中……”赖天光把陈谷子烂芝麻都翻了出来。
“朝阳高中怎么啦,照样还不是有人考大学的!”赖婶见二儿子这样对他哥,便打断他的话。
“妈,你有没有搞错!我哥县城读了六年也就考了个富川电大,你就别指望我这在乡镇念高中的考大学了。”赖天光说,“说句实在话,我现在就不想读了……”
“天光,你不想考大学,三年高中总得读下来,毕业证总得拿到。”赖天阳道。
“你当初在富川一中三年下来,不也就那样吗?孟岩上了医学院,你啥也没捞着。”赖天光说。
“你哥说得对,毕业证你总得拿到。其实,家里让你去朝阳高中读,主要是怕你……”赖婶说到这里打住了。
“怕我什么呀?”赖天光道。
“怕你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怕你一不小心混到牢房里去了!”赖根正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对这个二儿子一直很头疼,说话也毫不客气。
“我怎么就学坏了?我做什么了?”赖天光觉得有点委屈,“我哥上初中时就开始抽烟,你们咋就不怕他学坏?”
“你哥初中就抽烟,这没错。但是你哥他有脑子,遇事不逞能,知道进退。你就不行了……”赖根正进门一阵数落,让赖天光有点猝不及防。
“我怎么就没脑子了……”赖天光嘟哝了一句。
“你在学校和黎小龙一起殴打同学,酗酒闹事,胡作非为!老师早就把状告到我这儿了,我一直没工夫找你算帐,你还有脸说你哥?!”赖根正越说越气,“我就奇了怪了,每次都是黎小龙惹的事,最后去动手打人都是你,你说你有脑子还是没脑子?”
“黎小龙打不过人家,那我不得帮着他?”赖天光嗫嚅着。
“你帮着黎小龙?黎小龙挨你的打还挨少了?他爸爸黎大牛说,你打他儿子这还不说,关键是你把人家黎小龙给带坏了,让你别老跟他在一起!”赖根正说,“你在学校的所作所为,说轻了是校园霸凌,如果是在社会上就是流氓罪!每次都是你动的手,别人认定你是主犯,黎小龙是从犯,坐牢劳改是轻的,搁在80年代‘严打’那阵子,让你吃‘花生米’!”
尽管赖天阳只上个电大,赖家还是办了酒席。原本,赖家父子还寻思着,如果上电大请客,会不会让别人笑话?别人上大学去省城,最不中也是去咸安市。而上电大却是在富川县城,这委实让人脸上无光。
可赖婶说:“凭什么黎家那样大操大办,这个酒席不办,我们赖家还好像真矮了别人几分。如果办了,能收一部分礼金不说,也给我们赖家长长脸!”
“说的也是,天阳以后好歹也是国家老师,这酒席得办!”赖根正一锤定音。
就这样,赖天阳风风光光地去县城上了学。
湖北省广播电视大学富川县分校就坐落在富川县师范的隔壁,学校的占地面积很小,仅相当于一所中等规模的农村小学。学校仅有一栋三层楼的教学楼,其他的生活配套设施都不怎么完善,这里就连个正式的校门都没有,只能和富川县师范共一个校门出入。
9级中班仅只有十几个人,且教室也只有读高中时的一半大。转眼间,赖天阳已在这里学习三个月了,他没有想到自己高中六年炼狱般的苦读到头来却只能委身于此。
电大的生活比起高中来是比较自由的,说白了许多人是在这里混个凭好回去找工作,所以电大生比较懒散。这样的学习氛围,最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空虚迷茫的情绪。赖天阳在这里学会了打台球和抽烟,有时实在没钱了就在店里买拆散的零烟。由于离家近他也隔三岔五回家,反正家里开着杂货铺,顺带还可以拿点烟来。
尽管赖天阳为没能去大城市里上大学而沮丧,但易弦却因此而少却了许多烦恼,当她得知赖天阳并没有远走高飞,高兴得手舞足蹈,于是她照样一有空来找赖天阳,照样和他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感情发展到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这是一个星期天,易弦又找到赖天阳,提出要到赖天阳的家中去看看。赖天阳倒也无所谓,心想你要去就去呗,反正这是命中注定两个人要走到一起,否则我赖天阳这时候应该在一个大城市里和另外一个姑娘逛大街去了。
赖天阳和易弦走在阳辛镇的大街上,易弦看着热闹非凡的街市就说:“想不到你们阳辛镇这样的繁华,比我们乡集市上热闹多了……如果在这里开上一个美容美发店应该是很赚钱的。”
“真是没羞,还不知道我要不要你,就盘算起这档事来了……”赖天阳道,接着他见易弦在街上一副流连的样子便故意骗易弦说:“哎,我家还有很远啊,过了河还要翻过一座大山。”
“那你们上街来要多长时间?”易弦有点不悦地问。
“大概一天一个来回吧。”赖天阳窃笑。
易弦听罢沉默不语了,她心想这赖天阳家原来是在大山里。过了一会儿,俩人走到了富河村的对面。赖天阳把易弦领到大牛酒店的门口打算歇一会儿,顺便在这里等已划到了对岸的渡船。
这时,赖天阳看到大街上走过来一个身穿军装长相威武的军官,旁边好像是阳辛镇的朱部长。原来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了,那位军官是陕西省华阴市某部来阳辛镇接兵的上尉。赖天阳注意到街上许多显眼的地方都贴上了标语:
“国无防不稳,民无兵不安。”
“解放军是所大学校,在那里是大有可为的。”
“依法服兵役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
“天阳回来了?”黎婶看到赖天阳,带着一个姑娘便和他打招呼。
“嗯,星期天回来看看。”赖天阳说,这时他看到黎大牛在家就问:“哦,对了,大牛叔,小牛写信回来了吧,他可是出息了,把我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哩,小牛可不是那种人,国庆节他回来过一次,他还特地问过你哩。他一般不写信,这次写信回来就一个字:‘钱’,后面是个‘?’号和‘!’号。”黎大牛说,“八成他也是知道我大字不识一箩筐,也只有几个钱,所以就不写别的……”
“这姑娘是你什么人?”打量易弦已经很久的黎婶问,其实她心里早明白了八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