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下着小雨,如万条银丝从天而降,淅淅沥沥的雨声,愈加显得黑夜静谧。
屋内一盏烛灯忽明忽暗,将一坐一躺的两条影子连在了一起。
赵宥静静的坐在床塌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抚着躺在床塌上的梅七的腹部。
表情凝重,神色黯然。
那里面有他的孩子。
那是他的骨血,是他生命的延续。
如果可以,他想与天底下所有的爹一样满怀欣喜的听到孩子第一声啼哭。
如果可以,他想看一看孩子的小模样究竟是像爹的多一些,还是像娘多一些。
如果可以,他想亲一亲孩子娇嫩的肌肤,让他(她)永远记得爹爹的气息。
如果可以,他更想亲自教导孩子长大,若是男孩,他就当严父,将他培养成勤政爱民,御下有术的明君;若是女孩,那就是他的掌上明珠,集三千宠爱于一生。
如果可以.......
他嘴角含着苦楚,大掌覆盖了梅七还未凸起的小腹,缓缓闭上双目,一滴温热的泪滚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苍天无眼,章御医令人揪心的话还盘亘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
“殿下,若是没有胎儿带走部分蛊毒,娘娘怕是也撑不过半年,若是解了部分蛊毒,娘娘除了能清醒,也能延长两三年的寿命。”
“殿下,即使留下皇孙平安出世,恐也活不过一月,既无缘还不如不相见,免得徒留伤悲啊。”
字字如血,句句锥心,深吸一口气,他睁开眼,望向已沉睡的梅七。
似在安慰她却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七儿,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相信我,只要你好起来了,孩子一定还会有,今后我们再生个十个八个的好不好?”
所有的痛,所有的罪都让他来承担,待梅七醒来,他不会让她知道他们曾有过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张丙—”
张丙从门外进来,两手空空。
赵宥似不悦张丙自作主张:“那汤药呢?你没有准备吗,谁给你的胆子?”
张丙单膝跪地,“主子,请三思,章御医也说了娘娘还可以撑半年,若是在半年内,我们找到了完全能解这劳什子索魂蛊的法子,那不是娘娘和小主子都有救了?”
赵宥背过身去,眼框带了一丝红,声音比往常暗哑,“你能想到的难道孤想不到吗?但孤绝不能让七儿冒险,一点也不行!”
“主子,您怎么忍心放弃小主子,虎毒不食子啊!”张丙仍不愿相信主子的决定。主子竟让他准备滑胎红花汤,孩子是无辜的,再说不是还有半年的时间吗?
一旦滑了胎,可就覆水难收了。
“住嘴!张丙,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狗胆包天了是吗?”赵宥怒极,这戳心窝的话让他呼吸一窒。
张丙自知僭越,忙道:“主子恕罪,是属下一时心急口快了,可主子,实在不急于一时,还望主子三思。”
他心里可没觉得自己真的说错什么了。不管如何,他张丙怎么也下不了这个手,去残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