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现在根本没有一丝身为孩子父亲应有的任何喜悦,更像是有些无措的煎熬。
她那颗刚刚还惊喜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生一个他的孩子,与他共度余生曾是她觉得对她来说此世间最奢侈的心愿。
而如今她真的得偿二分之一的所愿,才发现她都未曾考虑过孩子的父亲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沉默了很久,这时几步走回她面前,她明显能感觉到他浑身异常地紧绷,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她脸上的神情脆弱而决绝,看得傅政心里现在什么味道都尝遍了。
是他自己亲手纵容至此,没有后悔的机会,也再无退路可言。
“听我说。”他低咳了一声,目色沉沉地看着她的小腹,邵西蓓一下子红了眼眶,慢慢朝他不断地摇头。
“这个孩子…”他目光中带着极浅的波动,“不能要。”
邵西蓓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直到今天之前,她以为他的无情残忍她早已尽数阅过,不会有比这么多年她受得更痛的时刻。
“不要他?”她颤着声道,“要我,把孩子打掉?”
“是。”
他脑中那一瞬间轰鸣般潮剧的话语,到嘴边却唯独只剩了这么一个字。
邵西蓓听得如坠冰窟,浑身开始不停地发抖,傅政握了握拳、想弯下腰扣住她的肩膀。
“是他的爸爸…”她蜷着身子朝沙发边角里不住地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看着他凄然地痛呼出声,“傅政,这是的孩子啊…”
这是身上留着血脉的生命,是给予他到来的机会。
他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他是给我的孩子。
“听我的话。”他隐忍着目光直视着她,慢慢俯身伸手圈住她的肩膀。
邵西蓓眼前不住地泛黑,胃里又感到一阵阵恶心,她颤抖地扬起手,用尽身力气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响亮的耳光声伴着无框眼镜掉地的轻响,傅政的左脸迅速地红肿了起来。
“怎么能说得出口…”她悬在半空的手掌不停地颤,“傅政…我绝对不会不要我的孩子…”
“孩子是另外一回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我和之间不应该存在这样一个羁绊。”
是,她腹中的孩子尚未出生,便已经被他的亲生父亲定义为一个羁绊,一个麻烦,一个根本不该发生的存在。
“给多少孩子判了死刑?”邵西蓓冷笑一声,“为怀孕的女人部都要亲手把自己的孩子弄死吗?”
“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女人怀我的孩子。”傅政从地上拾起眼镜,“…不一样。”
“如果我一定要他,是不是又要让我过回以前的生活?”她这时慢慢平缓着呼吸,一字一句地说,“每天承受的逼迫,最后随的心愿让他死。”
“那不必这样麻烦。”她难受得额头已显薄汗,掐着自己的手心逼迫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我生我的孩子,不用过问,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好。”
傅政眼神一凌,连忙几步追上去从后将她一把扣住,“…不要走。”
他声音依旧冷厉得让人不寒而栗,可那语气中如此分明的哀求却听得她刚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那我求…把他留下来,好不好…”
“蓓蓓。”良久,他闭了闭眼无比艰难地开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他。”
这是他任凭她恨他入骨,都唯一绝不能悔改的决定。
…
邵西蓓从医院休息室一路小跑出来直接冲进电梯。
傅政紧随其后,冷着脸转身追进安通道的楼梯,大跨步地往下走。
天已经彻底蒙蒙暗,她眼前一片漆黑,脑中嗡嗡地作响,从电梯里出来时身体已经颤得不行,却还是支撑着自己努力往医院外走。
出了大门,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脚一崴差点要摔在地上,耳边好像隐约听到有人不断地在叫她的名字,意识却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