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叫卖的吆喝声也是此起彼伏,远处行来一辆马车,路人看到纷纷避让,普通的木质马车并不华贵,马车后面跟着七八个体型瘦弱的小孩,有男有女,看年龄都不超过十岁,小孩后面是两个家丁打扮的成年男子压阵。
“呦,这江家又来采买下人了,这几个小孩可是有福了。”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娘看着那群孩子一脸艳羡。
一路人听了不解的问:“这是去人家家里当下人有什么可有福的?”
买菜的大娘上下打量了一番问话的路人后接着说:“不是华城人吧?”
路人面露诧异,还没张口解释就听那大娘接着道:“华城没人不知道江家的,那可是我们这的首富,街边巷尾七七八八的商铺全是江家的,听说那家里奴仆比皇宫都多,下人也是天天鸡鸭鱼肉不断,一个月的月银够普通人家吃半年了,你听我跟你细说”
马车内,一位身着丫鬟装扮,年约十八九岁的女子,满脸疑惑地凝视着车榻上躺着的女娃。那女娃衣衫褴褛,污渍满身,衣服也不合身,头发梳成的双丫髻也已散开,面容虽布满污迹,但仍难掩其白皙的底色。然而此刻,女娃因发热而面色通红,嘴唇干裂,呼吸也变得微弱,进出的气息明显不再平衡。
绿衣丫鬟想了又想,还是向旁边的张婆婆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张婆婆,您为何要买下她呢?看她这样子,恐怕是挨不过去了。”
这位张婆婆是江家的老人了,十一二岁就进府做下等丫鬟,到了二十岁离府嫁人。五年后丈夫病逝,她带着年仅三岁的女儿又回到江家,一直干到现在。女儿都已嫁人多年,她自己也从未想过离开江家,一直负责着江家奴仆的采买。
张婆婆也看向车榻上躺着的女娃,幽幽地叹了口气:“回去抓两副药喂下去,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停顿了一会,她又补了一句:“不过,看着倒像是个有福的。”
张婆婆家女儿嫁人十年未有身孕,这几年她都求神问药,今年年初终于怀上了,这马上要生产,女子生产相当于是鬼门关走一遭,她也是想做善事为女儿和孩子祈福。
回到江府后,女娃被灌下了一碗汤药。大夫临走时说:“只要退烧就没事了,如果一直高烧不退,那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吃过药已经两个时辰了,女娃还是浑身滚烫。张婆婆咬咬牙,又给她灌了一碗药。
一直到傍晚时分,女娃才开始发汗,全身像是被水淋过一样。
张婆婆也不敢休息,一会儿给女娃喂水,一会儿给她盖被擦身,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张婆婆摸了摸女娃的额头,发现已经退烧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清晨,床上的小人儿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接着整个小脸,不,是大脸都皱在了一起,活像一只被人捏了一把的包子。
张婆婆说女娃是个有福的,这句话用在女娃身上可真是个名词。
因为这女娃和别的一起被买回来的孩子不同,她不止不瘦弱,还是圆滚滚的一团,脸更像是年画里的胖娃娃一般,脸蛋儿像两个桃子。
脸皱在一起的女娃眼睛都没睁开,破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真 t 疼死我了。”
由于连续几日高烧,女娃的嗓子仿佛被灌满了沙子,声音沙哑得除了她自己,旁人根本无法听清她在说什么。
床上的小人儿一只手摸着脑袋,缓缓睁开了眼睛,可刚睁开又立刻闭了上去,似乎睁眼这个动作对她来说都非常费劲。
女娃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眯着看了看周围,嘴里嘟囔着:“谁偷袭我了?怎么浑身都疼。”
她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正当她挣扎着要起身时,门“吱嘎”一声响了,有人推门进来了。来的正是昨天和张婆婆一起在马车里的绿衣丫鬟。
她快步上前:“先别动,你刚退烧,不要掀被子。”
她把女娃重新按到被子里后,转头去桌上倒了杯水拿过来给女娃喝。一手托起女娃让她靠着自己,一手拿着茶杯放在她嘴边。
女娃扭头看了一眼她,沙哑的嗓音说了句:“谢谢美女。”
低头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转头又对着眼前的女子道:“美女,能不能把壶给我,一杯真不顶事。”
女子对着她笑着,温柔的说:“行,喝完水再喝药。”
女娃喝完药,又被绿衣女子扶着躺下了。
绿衣女子细心地给女娃掖了掖背角,轻声解释道:“张婆婆有事,托我来照看你喝药。今天再喝一次,你的高热应该就能彻底退了。你安心躺着,千万别乱动。听说你昨夜折腾了一宿,可别再着风受凉了。”
女娃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绿衣女子的话。她一躺下,就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看到前方的方桌上点了根蜡烛,心中纳闷:“是停电了吗?”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想起自己不能受风,便看了看周围,发现只有床里叠着一件衣服。她也不管是什么衣服,拿起来就披在身上,然后准备下床倒水。
女娃慢吞吞地走到桌前,连灌了三大杯水,这才开始左顾右盼地打量四周。
这时,门被推开了,张婆婆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她看到女娃,关切地问道:“怎么就下来了?”
说着,她把食盒放到桌上,赶紧摸了摸女娃的额头,又帮她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服,才温声说道:“你昨夜可真是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坏了,好在现在退烧了。我刚去厨房给你拿了点饭菜,想着你睡醒肯定会饿。”
说着,张婆婆打开食盒,端出一个盘子。盘子里有青菜和莲藕,下面还卧着一个鸡蛋,配着小米粥。张婆婆把菜放好,示意女娃先吃饭。
女娃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张婆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厕所在哪里?我想上厕所。”
张婆婆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哦,如厕啊,那个就是。”说着,她指向贴着墙边的一个木桶。
女娃这会儿也顾不得矜持,直奔木桶而去。解决完后,她看到不远处木架上的水盆,便洗了手,重新回到桌前。
女娃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开始吃饭。
张婆婆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二丫?”
女娃一脸迷茫。
婆婆又温柔地改口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还是一脸的迷茫。接着,婆婆又问:“那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在人牙子手上?还记得家里父母叫什么吗?”
随着张婆婆的问话,女娃从开始的迷茫变成了震惊,最后是恐慌。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哲学问题油然而生:我是谁?我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