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毫无生机的死城似乎没有任何拯救的方式,被占领的市政厅上挂起了一个笑脸的旗帜,站成两排的人恭候着首领的到来。少年自一辆吉普车上下来,身后远远的传来爆炸声响。一个老者恭候在他的身侧,佝偻的背影却让其他人不敢靠近。
少年走进大厅,即使草草的处理过里面,但天花板上落下的石膏腻子和血液却没能清理,只是将里面的尸体拖拽出去。一众官员被他们聚集在一起抱头蹲下。少年冷冷的看了一眼,似乎有人见过他,但刚想开口却被人用武器打了回去。惊恐的眼神甚至在少年让人把他们带出去都未曾改变。
“五!”
男人的身后拉着一辆手推车,他来到昏暗的巷道里。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只剩下一点依稀的月光,但很快也被浓浓的云雾遮掩。但他并非看不清,视线反而在周围隐隐约约的火光中愈发明亮。
他是结晶症患者,这是他的结晶症能力。
老城区在不知道那一方的轰炸下彻底沦为废墟,无数人的尸体被掩埋在其中。作为收尸人,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将废墟表面的尸体回收,焚毁;防止瘟疫从这些尸体上诞生,扩散。骨灰化作城外作物的养料,待到丰收的季节送上不知道是贵族还是富商的餐桌上。
在他眼中跟一样的工作有些不一样,以前的他只能负责回收城外安置区或者人类据点里面的结晶症患者尸体,将他们送到专门焚烧结晶症患者的焚化炉里。没人在意他们的身份,也没有人会认领那些堆放在一个狭小的,焚毁完之后混杂在一起的,可怜的骨灰。毕竟都是会混进肥料堆里的东西,又有谁会在意?
他将一对母女的尸体搬上手推车,让本来就堆上不知道多少尸体的小山又高了一些。这就是他工作的变化,现在的他回收起城内的人,那些自诩为高贵的人。可能他们在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或多或少的染上了结晶症。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反正他们都已经死了。
“四!”
一群俘虏被几个结晶症患者押送,他们当中只有那几个结晶症患者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也只有他们知道这群人最终的归属会是什么。
途中,他们遇到了跟他们一样的人,都是被俘虏的人。他们都是一样的,城中的生活让他们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法令的颁布让他们觉得自己是高贵的。至少比起安置区里的结晶症患者来说是的。
但此刻,他们被他们认为是低贱的,卑微的,渺小的,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的物种引领着,去往他们命运中归属的地方。似乎有人坚持不住了,求饶的哭喊在这支队伍里响起,更多的人也坚持不住……
但是这些人并没有理会,没有配合的人在他们眼中不配继续前进。
“三!”
城市中,流浪的动物里有些侥幸活下来的。它们从废墟里探出头来,娇小瘦弱的躯体可以让它们穿梭在废墟之中。尸体在他们的眼里出现,但是它们只是畏惧地上去,轻轻地用鼻子嗅了嗅他们早已冰凉的尸体。
一只流浪狗来到一个男人的面前,他的身子被炸成两段,他的下半身似乎就在他的面前。那只流浪狗似乎饿极了,它好像吃过生肉,那瘦弱的身子咬住一截肠子,没有在意里面是否有什么,狼吐虎咽地吃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动静传来,它们十分警觉地消失,废墟之中再也没有看到它们的身影。但它们躲藏在废墟之中的双眼却看到有人将那些尸体搬运,然后离开。
似乎不光是流浪的动物,养殖场里的牲畜也因为不同程度的爆炸逃了出来。一只沾满灰尘的羊羔来到一处空地,那似乎是一个尚未竣工的广场。无数水泥车停在这里,巨大的空地似乎有三个大坑,那些水泥车就围在旁边。
它好像看到有人在看它。
“二!”
大锅里,厨师正烹饪着一道菜,里面的肉不知道煮了多久,似乎已经软烂脱骨了。
无数结晶症患者站在巨大的广场外围,一名少年与一名老者从中走出,在众人的簇拥中。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来到他们面前,俯下身来交谈着什么,娇小的少女也在一旁谈论。
广场里的结晶症患者将队伍里的俘虏驱逐进大坑里,大坑的深度似乎刚好比他们高处半个身子,似乎只要他们伸手就能逃离。但是没人这么做,即使他们身上什么束缚也没有。
“一!”
不知道谁将最后一个数吼了出来,巨大的嗓音让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围在大坑旁的水泥车运作,开始浇筑的工程。他们在建造一座十分恢宏的艺术品,一座象征着他们控诉这个世界不公的艺术品。那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最有力的反击,他们眼中最为完美的艺术品。
人们将头低下,伴随着沙石的水泥冲在他们头上。谁也分不清谁,也无需分清,因为他们早已睁不开眼。双脚似乎灌了铅一样难以抬起,脚下逐渐升高的水泥没过他们的脚掌,膝盖,大腿……他们的呼吸逐渐吃力,就像赤身潜下百米深的海水里一样,巨大的压力让他们胸腔里最后一丝氧气排出;大脑逐渐放空,稀释逐渐模糊。那是缺氧的症状,他们已经分不清自己的脑袋是否在水泥面之上,灼烧感让他们失去了对身体最基本的感知。
痛苦和哀嚎在巨大的广场上经久不息。
……
晚宴。
他们吃到了肉,即使只有一点,他们也都十分满意的将其吞咽下去。比起以前的干粮或者说树皮草根,一块肉足以让他们为之赴汤蹈火。
一个男人吃到了一块带皮的肉,他剔了剔牙,将附着在舌头上的羊毛拿了出来。很鲜,很嫩,还有一股淡淡地羊膻味和奶味。
一只才出生不久的小羊羔。
他们围坐在浇筑完的建筑上,周围的篝火升起,他们本想围着这三个大坑起舞,但是他们太累了,以至于吃完饭的他们就倒在以上睡了过去。
今夜的西境没有以往那样的寒冷,反而有了正初秋的凉爽。
王城最高的建筑上,粗犷的男人看着广场上的艺术品,露出跟它一样的笑容,一样来自地狱深处恶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