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通过鼻腔冲进喉咙,带着一股子腥甜的味道,白争用力的咳嗽了几下,嘴巴开合间,更多的水呛了进来,不会错,绝对是鲜血的味道。
猛然睁开眼,四周是深沉而寂静的黑,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一个什么状态,抬起手,凑到眼前,视觉上却没有任何的反馈。
刚刚我昏迷了多久?一秒两秒,还是一分钟两分钟?反正不会太长就是了。
虽然没有任何的视野,触觉却是存在的,摸了摸胸口,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着,我应该还活着。
花了一分多钟稳定心神,白争开始着手在这片漆黑无比的环境里小心摸索。
水,自己身下有一层浅浅的水,可能还不过半只手掌的深度,可能是因为先前体会过了极寒,这会儿居然感觉此处的水是温热的。
弓起身子,小步前挪,双手在水面上来回试探摸索,没用几秒钟,就有了发现。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只有足球大小,等等,上面还有毛发,白争的眉头一下子紧皱了起来,该不会是个人头吧!
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青树,心就不可抑制的慌乱起来,手指轻拂在那个看不见模样的圆球上,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一一对应。
白争觉得自己的胸口突然被什么堵住了,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十分吃力。
沙哑的呜咽声在这片空间里回荡,压抑当中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怒火,倘若这时有一丝丝的光线投射进来,你就会惊奇的发现,水潭里的那个人影,浑身颤抖如糠筛,宛若是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一般。
似乎是为了应景,一道明亮的光柱由远及近,横扫过来,白争的眼睛十分酸痛,抬头去看的时候被晃了个两眼发白。
“争子?”
举着手电筒的宋青树愕然道。
他身上的制服早就破破烂烂,左袖更是不翼而飞,满脸都是黑灰色的污渍,活像是刚从烟囱里爬出来一样。杨鼓要是在这儿一准儿就要寻他乐子,“你这是从哪个矿里逃出来的苦工?”
白争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视野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恢复了,看着不远处的那道人影,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宋青树满脸的理所当然,而后扫视四周,“就你一个?”
“……”
“不是,刚刚是你在哭?我说白大少,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要不是哥们儿我胆大心细跑过来看一眼,换个人这会儿保不齐都已经自我了断了。”
说到这里,白争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不清不楚的玩意儿,要是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儿被吓得魂飞魄散。
果真是一个人头没错,但却是巫玛的!
那张原本娟秀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眼角几乎被撑裂,满头的长发不知是被什么齐齐削断,好似剃了个平顶儿一般。
双手下意识的往外猛推,把人头扔向了宋青树。
后者快步向前,拿手电一照,冷气直顶脑门儿,好半晌才能张嘴说话,“怎,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儿?!”
白争现在连这是什么地方都没搞清楚,自己怎么来的更是一个恼人的谜题,巫玛的人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身侧,有那么一个刹那,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庞大的漩涡之中,身不由己的感觉让人无所适从。
好在宋青树这会儿还相对清醒,纠结了一会儿,把话题给硬生生的转移了,“人都死了,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弄不明白,先放放,我带你看点儿东西。唉?你还带着她?原地放着吧,回头找找看能不能拼个整的。”
因为在水里泡了不短的时间,双手都有些泛白,脚上的皮鞋也少了一只,主要是因为先前的惊吓,白争感觉自己全身都有点儿发软,而且这会儿脖梗里疼得厉害,摸了摸,却没发现什么伤口。
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空间里,两个人结伴行进了十多分钟,这段时间里,宋青树解答了某人的一些困惑。
就和他猜想的一样,这里就是那方小湖的正下方,从这里开始,就算是正式进入了古墓当中。宋青树费尽口舌的介绍着自己的种种发现,白争却没有听进去半点。
“你听说过鬼剃头么?”见到某人兴趣缺缺,宋有理同志把语调一降,幽幽出声。
两双眼睛隔空对视了五六秒,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在失去意识的前几秒,水道里曾经出现过两样东西。一个是水底的血红色眼眸,另一个是头顶的不明生物。
巫玛的头发其实很长,但是平时都是挽起,所以在水下散开的时候,白争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现在掉过头来想想,那个不明生物应该就是巫玛本人,至于那双红色的眼眸……倘若真如宋青树所说,那东西是个邪祟,它又为什么放过了自己,杀死了信奉鬼神一辈子的巫玛?
“喏,到了,”
抬起头,脑中乱麻般的思绪转瞬即空,不因其他,在二人的面前,居然出现了一段巍峨的城墙!
有多高?白争很难估算,因为就算是把脖子扳成九十度也看不到顶。堆砌墙体的青石砖每块都有一人高,看上去无比坚固,而且缝隙之间有灰质填充,刀插不进,手电筒能照射的范围有限,绝大部分的城墙隐没在黑暗里,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我跟你说这里头绝对是个大坑,但凡能摸个一两件儿,往后吃穿不愁,就是你想娶了姓樊的姐们儿,那礼金也能管够。”
当下也没有什么外人,哥俩之间就懒得扯那一套官腔,宋青树挎着白争的肩膀,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后者还没有从眼前景象给予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听到这句话,也没当真,毕竟两人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谁对谁都门儿清,过过嘴瘾罢了。
“我啊,打小儿就在潘家园儿逛荡,什么玩玉器,彩窑素陶,见的次数那简直比亲爹妈都多。什么穷玩表富玩车,都是狗屁,真有钱的,都是在玩这些土生土长的玩意儿。你就看我,我什么时候买过表?要过车?不是咱家里穷,是咱压根儿看不上那些东西。”
“所以这次你才这么主动?”
“不然呢?!”
两个年轻小伙儿的眼睛再一次对上了。
这一刻,白争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好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宋青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