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孙凉把三徒弟托付给小花帮忙照看后,就离开吹香阁了。今天出门前还安排了大徒弟、二徒弟出去办事,想来这会儿已是申时,差不多该回去洪府等候自己。需要赶回去,虽然那洪信看似无甚心机,可毕竟是官家面前的人,自己两个徒弟江湖阅历尚浅,并不太懂得周旋,要是被洪府上的人看出或套出什么话来,后面的任务可就不容易解决了。
和洪府门房打了招呼,知晓那洪信本已回到府上,却又被殿前司唤去商议事宜。孙凉脸上虽没变化,心里却松了些。走到徒弟的客房,推门进去,发现二人并未回来。缓缓踱步,在房内各个角落都审视了一番,也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孙凉还在想,昨晚进到客房的二人究竟是何人,会有多大的影响。想来,这个不稳定因素也要尽快确认。
退出门正要关上,就听见有人叫“师父”,转头看见张十正挥着手,跟在阮大身后走过来。孙凉迎上去,走到自己的房前推开门,道:“进屋说。”
三人前后进屋,张十殿后关上门,接着就问:“师父,云弟他人呢?”
孙凉摆摆手,脸上略有不悦,回他:“老三没事儿,他在别处歇歇。”转念一想,这也是老二对老三的关心,毕竟几人一起生活,这也没错。
张十看师父表情有变,知道自己的话有让师父生气,便低头退后一步,半躲在阮大身后。阮大瞧着这个师弟也是暗自好笑,这么多年了,师父的脾性又不是不清楚,却还经常触到霉头,好在师父他老人家虽是冷面,却从不计较。
手里又开始搓弄狮子球,孙凉还真是一闲下来就玩这对玉球,要是木质、骨质的,估计早就被他玩的油亮。手上把玩点什么,是他的习惯,他喜欢让手动起来,动起来就可以思考,就好像有些人喜欢喝酒,有些人喜欢散步一样。而孙凉的习惯,也是他控制手上力度、角度、灵活性、柔韧性的一种方法。他喜欢用这些别人经常忽视、而自己可以利用的时间来强化自身的某些能力。比如,他用刀的手法。不是所谓的刀法,是他依靠习惯练成的,用来解决问题的手法。
“老大,城外的房子找好了吗?”孙凉脑中梳理了当下面对的几件事情,抬眼看向大徒弟。
阮大一恭身,道:“师父,城外的房子已经找好了,距离城门不远,附近有很多柳树遮掩,并不显眼。主人家不在,托付给了邻家老汉来照看。院内虽是杂乱,也好收拾。我和那老汉打了招呼,具体还请您定夺。”
孙凉点点头,继续问:“老二,你那边呢?”
“师父,这东京城掌管汴河的鱼伢子我已接上头了,报了苏州鱼老二的名号,说了咱们的需求,没什么太大问题。”
坐在床榻边的冰块一般的男人闻声微微皱眉,冷声继续问道:“没太大问题?那是有多大的问题?船?鱼?人?”
对这二徒弟的汇报,孙凉并不满意。照理说,苏州平江府,平江的鱼老二,在这长江两岸也是有些名气,即使是到京师报他名号,也不会有甚问题才是。
“师父,这边的鱼伢子唤作于倒海。咱们要的鱼他并不是很担心,只要鱼老二那边做好准备送上船就可以保证鲜活。只是人的话这倒海鱼怕年头年尾城防查的严,不好送进来。”
元日,也叫年节,就是正月初一,自古以来就是华夏大地最大的节日,家家户户都要团圆庆祝,因种种事情不能回家的旅人也都对家乡有着浓浓的思念。各个地方也都有着自己的庆祝方式,东京汴梁城中,皇帝要见各国使臣、登楼见百姓、写诗词赏赐,有着种种举措,都是为了元日这一天。节日越是盛大,这城中越容易有贼人作乱,故宫大庆殿、殿前司、皇城司、开封府、六扇门都会安排自己的人马或驻防、或巡视,以防有不开眼的在元日找不自在。
孙凉挺二徒弟这样说,思索片刻,并没有怪他。他们师徒四人,在这大日子要放人进铁桶一般的北宋东京城是很困难。
只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再坚固的铁桶,也会有衔接的缝隙。
“老大,那座院子的杂乱不用打扫了。可有荒井?”
这下轮到大徒弟不懂了,但还是回道:“有的师父,那院子的井口只是在角落,我今天去看是发现并不显眼。”
“好,那先这样吧。”孙凉手上搓弄的狮子球停了片刻,这又开始“嘎拉拉”地把玩。
两个徒弟见师父没有再发话,也没有离开,只是候着。他们知道,这会儿说的是正事,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孙凉轻拍腿,站起身,道:“老大,等下你和我去这洪府的厨房看看,昨儿过来,咱们还没有露一手,虽说是客,可我们还是以厨子的身份被请来的。等下就你露手做二三道菜,晚上让这洪老爷也品品。”
阮大和张十闻声,身上放松了许多。憨厚大徒弟回道:“是,师父。我回房间拿上刀具。”
张十见师父吩咐师兄,还没安排自己,便追问道:“师父,那我呢?”
冰冷的师父微微皱着的眉头现在已舒展开,但还是故作严肃道:“你?你等下再去找那条小鱼,告诉他,人我们不用他送进来了,其他不变。”
“好嘞师父,我这就去!”张十见师父的意思,自己已经有了对策,也不追问,转身拔脚开门就要蹦出去。
“等下!”
刚触碰到门框的手倏地又缩了回来,心里还犯嘀咕:师父他这又想起了什么?
“老二,你去找完跳水小鱼儿,就到马行街的吹香阁,把老三接回来,他这会儿该醒过来了。那地方距离樊楼不远,好找,和路人随便一打听就知道。”
徒弟一听是接师弟,更是开心,连忙行礼退出去房门:“是!师父!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