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激动地挥舞着有力的臂膀,神情振奋地凝视我的眼睛,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激昂的演说。面对黑暗,他是一名英勇无惧的战士,面对困境,他永不言败,他绝不气馁!
“……在我们国家的神经外科领域,有着一大批知名的医学专家和许许多多优秀的临床医生,他们在攻克顽疾、探索新的治疗手段方面已经取得了可喜的,甚至可以说是卓越的成就!
我本人不过是神经外科医学界一个孜孜不倦的求知者和一个百折不挠的实践者,绝不敢自大自傲,更不敢妄称权威。所以,我将小雅的病例转给一些我所了解的杰出神经外科专家,以期共同讨论,研究解决方案。
如果可能的话,在适当的时机,我会建议你们将小雅转院,转去其他对她的病情更有把握的医学专家那里,对小雅进行更好的康复治疗。当然,还有我们祖国的伟大医学——中医,她曾经光辉过,虽然历尽坎坷磨难,今时今日,她也并没有没落,我们国家有很多优秀的中医专家和学者,中医对小雅这种已经度过急症期,进入缓慢的康复治疗阶段的疾病,也有很好的治疗手段和疗效。
还有国外,发达国家在神经外科方面的医疗技术很发达,设备也比较先进,将来如果有这个机会,有条件的话,将小雅转去国外治疗也是一条可行之路……所有这些,都需要我们医疗组的群策群力,共同研究,最后,根据小雅的恢复情况,我们会制定出一个在现阶段最理想的辅助治疗方案,以期尽快帮助小雅恢复身体机能。你们家属一定要有信心和耐心,千万不要灰心啊。”
陈医生抚着我的双臂,语重心长,一席话说得我心里平静了许多,尽管面对的事实依然糟糕,但心里已经不像先前那么乱了。我知道,我一定要治好小妹的眼睛,一定不会抛下小妹不理,就是穷毕生之力。我也一定照顾小妹周全。
我望着窗外,不自觉拿出烟盒抽出根烟递给他。他接过烟看了看,并没有嫌弃烟的廉价,只是犹豫地看着,最后还是拿起烟放在鼻端贪婪地嗅着,那样子很享受。很久,他才凑过来点上,吸了一口,看见我正肆意的吞云吐雾,轻声道:“年轻人少抽点烟,身体是你的依靠,也是你全家的依靠。”说罢,他和我一同望向窗外。
窗外,一轮红日穿破云层,破茧而出。
那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夜晚,我看见医生们击掌欢呼,眉宇间扬动着振奋的神采。
这一觉,小妹睡了很久。
第二天傍晚,在霞光初照的时候,小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吁——”小妹细细地,缓缓地呼出了梦寐中积存的一口长长的闷气。
“哥,哥,你在哪儿?”小妹刚一回神,便急急地伸长手臂,在床榻边摸索着我的存在,“哥,哥你别丢下我,我,我好怕——”小妹急得快哭了。
“我在这儿呢,在呢!”我急忙探过身去,连声答应着,安慰她,“小雅不怕,哥一直在陪你,正看着你睡觉呢。”
“哥——”小妹一抓到我,就使尽全身力气,将我捆在她枯瘦的臂弯里,她用稚嫩的胸脯紧紧贴着我宽厚的胸膛,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全部依靠。
“哥,我好怕,我又梦见你了,可是你却不理我……我睁开眼睛,又见不到你。”小妹那双无神的眼睛里,却在闪动着光华,那是泪的结晶,“哥,哥,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
我被小妹箍住了脖颈,为了减少她身上的伤患处因剧烈动作而产生的痛苦,只好向前倾着半个身子,撑在她床前。这样,她虽然吊着我的脖子,但身体仍然可以完全仰卧在病床上。
“小雅,你不要太用力,不然,过一会儿身上会疼的。小雅听话,哥就在这儿陪你,哪也不去。”我耐心地劝着,好不容易才将小妹的双手扳下,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她身侧。
“女儿,女儿,我是妈妈,你看——啊,你爸也在这呢,我们都陪着你呢!”我妈含着眼泪颤声呼唤着小妹。
“妈妈,爸爸——我,我看不见你们了……”小妹放声哭泣,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与痛苦都一下子释放在父母的怀抱中,仿佛,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喜欢扑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女孩。
“乖女儿,别哭了。爸爸不工作了,以后天天陪着你!”我爸老泪纵横,手握成拳,紧紧堵住嘴唇,强忍着呜咽。
“嗯,我,我要我哥也陪着我,我不许他走……”小妹又开始摸索我的身体,“哥,哥,你在哪了?”没听到我的声音,小妹就担心地以为我走了。
现在,小妹心里的孤苦脆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唉,我的小妹,哥怎么会忍心撇下你呢!不,我不会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康复的那一天。
我握住小妹伸过来的单薄小手,给她擦干了眼泪,“小雅不哭,乖,以后都不许再哭了。你如果不听话,哥就真的走了,到那时候你再哭,哥也听不到,更不会回来了。”我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哄她。唉,对她这样刚刚失明的病人,不哄着点,能安慰她的情绪吗,不夸张点,能让她安心吗?何况,她也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