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乐庵方丈室中,众人落座,小尼姑上来献茶。冷若霜和静乐师太互相打量。冷若霜仔细端详这位静乐师太,只见她有四十左右岁年纪,土黄色僧帽僧衣,黑色软底僧鞋,一双眼睛极其有神,手中捻着黑色檀木念珠,面带慈祥,倒真像是个有功德的尼姑,不过徒弟教的可不怎么样。
静乐师太也在打量冷若霜,见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白衣,身后负剑,进了室内也不肯摘下头上的青色斗笠,倒是把面纱撩起在一旁。只见这姑娘一脸的英气,眉黛春山,加上杏眼桃腮,身段婀娜,便是她这出家人,也觉得这姑娘十分楚楚动人。
冷若霜心中好奇,四下观瞧,见这方丈室陈设比较简洁,但是桌椅等物都是花梨木打造而成,显然价值不菲。至于茶碗和茶盏,都是天青瓷,幽玄静穆,比客房中待客的瓷器更胜一筹,是官窑的上品,寻常人家难得一见。
之前,冷若霜因为智敏想收门子钱而心头不快,此时见了这些桌椅瓷器,更觉得俗气。冷若霜心中暗道:这修行的人还如此讲排场?恐怕这静乐师太也是徒有虚名。她却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城主朗仕龙布施给思乐庵的,朗仕龙家资巨富,怎么会把这些桌椅碗盏当回事?
等她扭过头再看墙上时,见墙上挂着一副楹联。上联:一觉睡西天,谁知梦里乾坤大。下联:只身眠净土,只道其中日月长。这倒有些禅意了。
冷若霜忽地想起了楚随心,若是淘气的五师哥在这里,管保把楹联给换成“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冷若霜想起了心上人,不由莞尔一笑。这一笑,倾国倾城,满室春风,旁边坐着的朗波思见了,手一抖,差点儿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冯咏怜和静乐师太相认,各述离情。静乐师太见了姑姑,自然是高兴,可提起亲人在瘟疫中离世,又是难过。姑侄两个人悲喜交集,又哭又笑,那场面,让人看了心头不忍。冯咏怜说着话,又把恩人冷若霜相救的事情介绍给静乐师太。
静乐师太望向冷若霜,双手合十,低头谢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不是冷施主出手相救,恐怕贫尼的姑妈已经不在人世了。冷施主在上,请受贫尼一拜!”说着话,静乐师太就要向冷若霜拜倒。
冷若霜微笑起身,一把搀住了下拜的静乐师太,笑道:“师太,你是出家人,拜佛祖拜菩萨都行,我是个俗人,就不要拜我了吧?再说了,人有恻隐之心,又哪能见死不救呢?”说着话,她斜眼看了一下想收门子钱的智敏,显然怒气未消。
静乐师太心中暗道:“这丫头一脸的傲气,应该是没把我们思乐庵的人放在眼里。这年轻人看起来武功还不错,年轻气盛也是有的。也罢,待我先考她一下!”
冷若霜轻轻往起一搀静乐师太,忽然觉得一股强大的内力从静乐师太手上涌来,有如大河流转一般,汹涌澎湃。冷若霜体内立刻有内力自动反弹了回去,两个人的内力在手上碰撞,噼啪有声,电光缭绕,两道内力同时消弭于无形。
静乐师太哈哈笑道:“我见冷施主背着剑,想是会武功的。一试之下,才知道施主的内力竟然如此高明!贫尼深为佩服!”原来乐天派的内力到了中层以上,遇到袭击是会自动反击的。所以乐天派的武功越往高层去越牛,一般江湖人士想偷袭乐天派的高手,都没那么容易。
冷若霜也吃了一惊,这师太的内力绵延不绝,显然是个高手。刚才不过是对方试探了一下而已,要是真动起手来,自己多半不是这师太的对手。冷若霜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敢情这师太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比她那不成器的徒弟可是强多了!
冷若霜拱手,肃然起敬道:“师太,你太过谦逊了!师太内力精纯,武功高强,本姑娘行走江湖这么久,也曾遇到不少高人,但是内力能达到师太这种程度的,实在是不多!师太的内力虽然尚不及我师尊,却也和我师娘不相上下!”
静乐师太听了这话,吃惊不小,拉住冷若霜的手攀谈起来。一问才知道,乐天派的掌门人白乐天武功之高,已经到了非同凡响的地步。静乐师太很高兴,又和冷若霜谈了些武功,越谈心头越欢喜,果然还是龙越国高人辈出,连一个小丫头都有这样的武功。
冷若霜已经如约把冯咏怜送到了思乐庵,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于是她起身向众人告辞。静乐师太哪里肯答应,必要留她多住几日。旁边朗波思心中暗笑,“我想留她,正不知用什么借口呢,师父这一留,正合我意!”
众人都过来劝,冯咏怜和静乐师太和朗波思是真心劝留,智敏却是假意。冷若霜见众人苦劝,一时盛情难却,也就只好留下多住几天。
朗波思见冷若霜留下,心头欢喜,又拉着她的手聊了一会儿天,假意套近乎。冷若霜哪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晚,静乐师太命人加菜,款待冷若霜,同时也是给姑妈接风。
当然,庵里的菜,无非就是豆腐、青菜、面筋之类的东西。冷若霜倒也不挑食,吃了个饱。吃过饭之后,静乐师太非要留冷若霜在方丈室住,说要切磋一下武艺。朗波思本以为冷若霜会住在客人的寮房,哪知道师父却要留冷若霜在方丈室休息。
朗波思瞧着有些为难,如今这小贱人和师父住在一起,可就不好下手了,不过她也没有办法,只好告辞,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下了。朗波思所住的房间在寮房后面,是单独给她准备出来的,一间卧室,一间客厅。
静乐师太和冷若霜又聊了几句,冷若霜白天赶路多了,有些乏,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静乐师太微微一笑,知道年轻人瞌睡大,也不去打扰她,自己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又盘腿打起坐来了。
朗波思洗漱完毕,闩了门,吹熄了蜡烛,宽了衣,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心心念念,只等着一个人来。子时,朗波思刚一翻身,忽然听到后窗有人“笃笃笃”敲了三下,随后一个男子以极低的声音道:“思妹,我来了!”朗波思大喜,从床上一跃而起来到后窗边,拔开插销,放进一个人来。
那个男子刚一跃进屋来,朗波思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他,低声道:“没良心的君哥,你怎么好几天都不来呀,可想死人家了!”
那男子轻笑了一声,把朗波思抱起来,轻轻丢在床上,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爬了上去。两个人酣畅淋漓的大战了一场,都累倒在床上。
朗波思软绵绵的,抱着那男子的脖子撒娇道:“君哥,你这个没良心的,害得人家日也盼,夜也盼,盼星星盼月亮,却总盼不到你来!你还是早些把我娶了回去,我可真不想再忍了!”
倒在床上的男子哈哈一笑,用手轻轻捏了一下朗波思的鼻子,在黑暗中柔声道:“傻丫头,我难道不想早些娶你回去吗?可如今我的山寨也没了,官府又在通缉我,我有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此时我若说娶你,你爹又怎么会同意?”
朗波思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不满道:“死君哥,人家早就说了,想要和你私奔!可你偏偏不干,好面子的要死,非说要把我明媒正娶回去!有时想想都好笑,你说你一个山贼的头儿,怎么把我明媒正娶回去嘛!朝廷要是知道我爹的女婿是个山贼头儿,那还得了!”
男子恨恨道:“我本来想多招些兵马,再把实力搞的强大些,就算夺不了天下,也能受了招安,谋它个城主来做,顶不济也能混个杂号将军!哪知道会冒出来楚随心这个王八蛋,可把我给害苦了!害得我山寨也没了,连宝刀也给他夺了去!可惜他武功又高,我报不得仇,正恨得牙痒痒!”
朗波思翻了个身,将男子压在身下,在男子脸上亲了一下,嘻嘻笑道:“好君哥哥,妹妹可给你找了个报仇的机会!你想要不想要?”
男子疑惑道:“你有什么报仇的好机会?那楚随心武功极高,连我师祖都不是他的对手,难道还能让你师父去杀楚随心?你师父武功虽然高,却是个出家人,她如何肯帮我?嘿嘿,要是给你师父知道了你我在庵中私会,非得出手宰了我不可!”
朗波思鼻子里笑了一声,得意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君哥,你不是恨楚随心吗?现在楚随心的师妹冷若霜就在庵中!那小妞生得有十分颜色,连我一个女人看了都要动心!白天我就已经问好了,她和楚随心已有婚约,算是楚随心的未婚妻,咱们只要害了她,不就是报了仇么?”
男子又惊又喜,抱着朗波思坐了起来,黑暗中,两人在床上赤条条相拥。男子嘿嘿笑道:“思妹,你不会是和我开玩笑吧?这也太巧了吧?楚随心的师妹怎么会到你们一个尼姑庵里来?”
朗波思狞笑道:“活该这小婊子倒霉!她救了我师父的姑姑,又护送她到庵中来寻亲,不然也落不到咱们手里!君哥,咱们想办法把这小婊子卖到妓院去,以她的姿色,做个花魁简直绰绰有余!如此,既能让楚随心伤心难过,又能给你驮龙山大寨死难的众兄弟报仇,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那夜半而来的男子,竟然是在洛龙洞前献刀,又推出师祖顶雷的,横行八州冷千君!
冷若霜做梦也想不到,素不相识的朗波思会想害她。而她竟能在这里遇上师哥的仇敌冷千君,可不是冤家路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