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这样说,许玉珠却红了眼眶。
仿佛自己怎么说都只是徒劳,显得特别苍白无力。
宁成晖哑然望着宁然。
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大男人,在听到宁然那番话时,心底震惊的同时,还有错愕与悲痛。
与许玉珠一般,通红眼底含泪。
他们不是不知道宁然过得苦,可他们没想到宁然会过得这么苦。
从前,他们只是觉得,张玲兰跟张孝天还小,不懂事,等他们长大了,也许就好多了。
说不定到以后,小闺女也能意识到孙女的好,能够和宁然好好相处,真心待她。
等他们走了,孙女还是得靠小闺女照拂。
他们真的没想过要拖累宁然啊!
“可你们的潜意识里一直是那么想的!”
宁然看着他们那副愧疚的样子,只觉心底沉重无比,实在忍不住,蹭的一下猛然起身。
宁成晖和许玉珠茫然看她。
宁然苦笑一声,“外公,外婆,你们嘴上这么说,心里怎么想的,怕是你们自己也没意识到。”
“你们现在嘴里说着没有想过拖我去贴补宁清凤,可实际呢?”
“外公,外婆,你们有没有想过,从前你们很少想过出手帮助宁清凤,遇到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办。从宁清凤嫁给姨夫张大柱起,这十几年来,宁清凤在张家何其好过过?即便宁清凤剩下一儿一女,也算是让张家有了后,可结果呢?宁清凤在张家的处境依旧不好。”
“不说张家老太太从来没允许过宁清凤登门张家,哪次见了宁清凤,不是白眼相待,口舌相讥?张翠芬身为宁清凤的小姑子,进宁清凤家却如入无人之境,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宁清凤还能说不?就算是王铁林欺负了自家孩子,宁清凤看在张老太太的份上,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张翠芬母子到来时,带着张孝天躲出去。”
“那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想着为宁清凤出头,说一句好话?”
“如今,王铁林动了张玲兰,这事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捅出来,绝对不能善了。可他们闹的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他们自家的事,关起门,就算一家人的事,还能真闹到局子里不成?无非就是两家商量赔偿,拉扯久了,大事化了。宁清凤丈夫可是张老太太的亲儿子,张老太太还能真为难宁清凤,搞得她家破人亡吗?”
“这里面的事,连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都看得分明,都知道对自张家来说是外人的你们若是插手了,那张家为了表面面子也不能让自己吃亏,输给宁家,你们活了大半辈子,难道还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但你们依旧插手管了。为什么你们从前不管宁清凤,如今却管了?”
宁成晖跟许玉珠张了张嘴,怯喏两声,却没说出一个字。
许保民与许林呆愣愣的看着宁然,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宁然冷笑一声:“外公,外婆,那是你们觉得,你们从前没能力,如今有能力保宁清凤了。”
“从我在你们面前第一次拿出三十块钱的时候,你们虽然没说什么,却有了一种下意识,以为我有能力了,哪怕这能力微不足道。还有王铁林受伤的时候,你们茫然无措,我却轻而易举的想出办法解围。”
“你们知道你们是我的外公外婆,你们要是出事了,我绝对不会管你们。你们以为我是个有主意的,就算你们真的想不出办法,我也不会对你们袖手旁观。”
“可是,外公,外婆,你们觉得……这对我公平吗?宁清凤是我的小姨,和我有血缘关系,可她有哪怕一天尽过做小姨的情分吗?!”
话落,宁成晖的脸青白交加。
许玉珠如遭雷劈,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凳子上。
她嘴里呢喃道:“不是,不是……然然,我们没这样想……没有……”
“你们是没有这样想,可你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宁然悲伤的看着他们,自嘲的扯扯嘴角,“可你们一直是这样做的。就连今天,也是我告诉舅姥爷,让他去县里把警察带过去,打破张家跟宁清凤家的僵持。”
宁成晖和许玉珠下意识的看向许保民。
许保民沉默了下,点点头。
宁成晖顿时如脱力了一般,僵硬着身子靠着枕头。
满面颓然。
许玉珠也垂首,自己抹着眼泪。
“外公,外婆,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责怪你们,你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其实,无论你们怎么样,做出什么决定什么事,我都不会对你们置之不理。但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我做这些,是因为我把你们当成亲人,帮你们收拾残局,间接帮了宁清凤,也只是因为你们是我的亲人,我没办法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