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荃如远远看了一眼,拦住高和裕想继续往前走的脚步,说道:“走,我们先下去看看。”
高和裕好奇:“这河有啥好看的?”遗体早就收敛下土了,一年功夫都冲得干干净净,除了石头还是那些个石头,水都不是当初的水了,还能留下啥痕迹?
可晁荃如是个行动派,话音落了他就已经动身在找通往河边的路了。高和裕见拦不住这个大少爷,也只能摇摇头,把拜访遇难者家属的计划往后再搁一搁,追上去给对方指路去了。
三人兜兜转转,顺着条羊肠小道,一路脚下打着出溜走到河边。
这鳌山里头的河不见什么泥沙的,全是山上的石头。此地盛产花岗岩,河里的石头也坚硬无比。小的巴掌大,大的能凿出个房子来,密密麻麻天然堆砌出整条河道,山上的水就从石面上、石缝间涌过。
高和裕又指了个确切地方。“那,就那两块大石头。”
两人顺着看,那两块巨石背后还有些从山上冲下的碎木枝条,横挡在石头之间,倒像是天然的小水坝,只沥了干净的山泉水下去,杂七杂八皆拦在石头后面了。照这么看,若有尸体被冲下来,的确无法通过这道坎。
“这边是鳌山外九水,村里的人几乎都在这儿挑水洗衣。那天尸体冲下来后没人敢动这河里的水,直到找人做完了法事。唉,也是两个可怜的娃娃,就在这冰冷的水里泡着。”
“听说跟着孩子们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两截残骨?”
“嗯?”高和裕没想到晁荃如会特意提起此事,“是啊,山上哪个荒坟被水冲了吧,毕竟去年那场台风来得凶猛,暴雨下得比往年都大。”
“村里可有人认领是谁家埋的?”
高和裕不以为然。“这倒是没有,不过那骨头一看就有年头了,肯定是以前的人埋的吧?”
晁荃如看着他,说:“这磅石村是嘉庆年间才开始住人建造的,距今不过一百二三十年,也轮不上几代,怎的家里就没有记着的了?”
“哟,您还真是知道不少背景,”高和裕为晁荃如做足的功课感到吃惊,单凭这点,就比好些个辖区里的新人懂得多多了,“不过说句实诚话,那骨头纤细,一看就是女人的。现在日子好了开放多了,以前那些个苦命女人死于非命的都不是什么稀奇事,谁家不好意思张扬了,夜里偷偷把人埋到山里不声不响,对外说是跑了的,也很常见。没准儿啊,就是这么回事儿,即便知道是自己家里的,也不会有人出来认的。”
晁荃如沉默了,高和裕这话说得糙但理不糙,的确很有可能,但他仍然不想死心。“那残骨呢?”
“埋了,做了法事后都妥善安置了。骨头让香宁儿家给领走了,说是跟娃娃一起回来的也是缘分,想替娃娃做阴德,就一块儿下葬埋自家坟地里了。”
“走,我们先去他家看看。”
“诶。”两人一说一应就往大路上走,迈出去两步发现张八两还留在原地不动弹,似是在出神,都没注意到周围。
“张抱艾。”也就只有晁荃如才会叫他大名,“走了。”
“啊?哦。”对方忽的晃神回来,匆匆跟了上来。
待走近些,晁荃如问他:“怎了?发现什么不对?”
“没有没有,就觉着这景好水好的,嘿嘿。”张八两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可谁都知道他脸上藏不住事儿,更何况还是在极懂察言观色的晁荃如面前,对方一眼就看穿他是在敷衍了事。
张八两这张嘴,不想说的话多问几遍就能呲牙咬人,晁荃如是吃过亏的,于是心中虽然疑惑,但琢磨他大概又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理由,便没再追问。
三人这就回到原先的村路上继续盘着山走,大约过了半刻钟,高和裕指着前面一间盖得不错,相较其它院子都大些的瓦房。“那个,就是树狗家,另外那个遇难的娃娃。他家算是村里混得最好的。香宁儿家还要再往里走,快到紧把头了,我们要不要先去树狗家看看,一会儿再往里走?”巡警提议说。
多半也是因为山路走累了想歇歇脚。
“香宁儿家在哪儿?能看见吗?”
“算是能看见他家烟囱,就那,紧里头山腰上那间草房顶的。”高和裕遥遥指着山。